三、暗流激荡:韩信帐中的野望之火(汉军大营,黄河以南)
同一时刻,在距离临淄数百里之遥、黄河以南的汉军大营中,气氛却截然不同。中军大帐内,炉火烧得正旺。韩信,这位刚刚在井陉创造了背水一战神话的“兵仙”,正对着悬挂的巨大齐国地图凝神沉思。他身形依旧瘦削,但眉宇间那股渊渟岳峙的统帅之气却愈发深沉。地图上,齐国七十余城清晰地标注着,如同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谋士快步走了进来,正是蒯通。他脸上没有丝毫寒意带来的瑟缩,反而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大将军!大喜!天赐良机啊!”
韩信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哦?蒯先生何出此言?”
蒯通几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临淄的位置,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刚接到密报!郦食其那个老酒徒,竟然…竟然真的凭着一条舌头,说动了田广!齐国七十余城,不战而降了!”
韩信的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平静的深潭投入了石子,荡开一圈涟漪。他没有说话,但蒯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统帅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那是惊讶,是意外,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
蒯通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如同毒蛇吐信:“大将军!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您自出汉中以来,平三秦,定魏、代,破强赵,兵锋所指,挡者披靡!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靠您浴血沙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而郦食其,一个只会摇唇鼓舌的老儒生,凭什么?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坐在齐国宫殿里喝了几杯酒,这覆灭强齐、尽收七十余城的盖世奇功,就要白白落到他头上?这公平吗?!” 蒯通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和替韩信感到的强烈不忿。
韩信的拳头在袖中不易察觉地握紧了。蒯通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刻意压抑的角落。郦食其的成功,无疑衬托出他这位统帅的价值…似乎黯淡了?他韩信,要做的是名垂青史的兵家圣者,岂能永远活在他人(包括刘邦)的阴影或一个说客的光环之下?
蒯通看着韩信沉默不语但眼神变幻的样子,知道火候到了,声音变得更加蛊惑:“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齐国虽口头归降,但其军队尚未真正解除武装,城池防御突然松懈,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您只需振臂一呼,麾下虎贲之师如雷霆般疾袭临淄!趁其撤防懈怠,毫无准备,定可一战而下!届时,覆灭强齐、拓土千里的不世之功,便是您韩大将军独揽!天下谁不敬服?汉王又该如何封赏?这,才是配得上您‘兵仙’之名的功业啊!”
“郦食其…”韩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他既已说服齐王归降…”
“大将军!”蒯通立刻打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郦食其一介辩士,其使命已成——说服田广投降。但齐国是否真正平定,是否仍有反复?这关乎汉王大业根基!您身为汉之大将军,肩负扫平天下之重任,当以军国重事为先!岂能因一老儒之安危,而坐失此奠定乾坤之良机?!”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粗重的呼吸。韩信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代表着齐国富庶疆域的绿色区域上,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如同冬日冻结的河面。那闪耀着不朽功勋的光芒,彻底压过了对郦食其可能遭遇的些许顾虑。
“传我将令!”韩信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全军立即拔营!星夜兼程,渡河北上!目标——齐国临淄!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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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个人功名野心(韩信)遇上全局利益(齐国归降),脆弱的信任便面临崩塌。蒯通的说辞如同毒药:他精准地挑动了韩信心中对“被掩盖功劳”的敏感神经,将一次背信弃义的突袭(打破停战),包装成了“当机立断”的“军国大义”。
四、烈火焚盟:临淄城头的血色黎明(齐国历下要塞→临淄城下)
齐国的历下(今山东济南附近),这座扼守通往临淄要道的军事重镇,此刻沉浸在一片虚假的和平之中。接到齐王撤防命令的守军,早已松懈下来。营门大开,岗哨稀疏,许多士兵甚至卸去了沉重的盔甲,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烤火闲聊,谈论着和平带来的好处,感叹着终于不用打仗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慵懒气息。
然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挥起!
毫无征兆地,大地开始隐隐震动!起初还很轻微,如同远处沉闷的雷声,但迅速变得如万鼓齐擂,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守城的齐军士兵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南边的地平线!
下一秒,他们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只见晨曦微露的惨淡天光下,一道无边无际的铁灰色浪潮,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那是数不清的汉军骑兵和步兵!无数面玄黑色的“汉”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狂舞,如同死神的招魂幡!冰冷的铁甲反射着幽光,锋利的戈矛如林般指向天空!马蹄奔腾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如同厚重的死亡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