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亚司徒也心头一震,谨慎地提醒,“此乃大事!关乎天命神意!更关乎……”
“更关乎某些人的权势根基!”祖甲直接点破了亚司徒未尽的潜台词,语气斩钉截铁,“寡人知道!贞人集团,世代执掌祭祀沟通神明之权,手握阐释神谕之柄!每一次大祭,都是他们巩固地位、彰显权威、获取丰厚‘供奉’(隐形利益)的盛宴!还有那些旧族贵戚,”祖甲的声音带着冷意,“他们以献俘多寡彰显家族功勋荣耀,以掌握大量奴俘作为夸耀的资本!动他们的祭祀,就是动他们的命根子!”
竹亭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沚瞂和亚司徒都感受到了新王决心之坚定,也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这柄改制的利刃,还未正式祭出,其锋芒已直指王朝最强大的两股守旧势力——贞人集团与旧贵族!
圣坛风暴与“革典”之始
酝酿已久的变革风暴,终于在庄严肃穆的大庙(宗庙) 前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场关于“丁祭”(祭祀商朝开国君主商汤)规格的朝议,成了新旧势力交锋的战场。
大庙前,巨大的青铜鼎炉中香烟缭绕。文武百官依照身份等级肃立两侧。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大贞人韦,身着最庄重的羽衣法袍,手持象征神权的玉柄仪杖,站在百官最前列,位置甚至隐隐高于几位资深的老亲王(商代可能有宗室长老或地位崇高的亲王)。他代表着与神灵沟通的最高权威。
祖甲身着天子冕服,端坐于王座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视着下方。
负责祭祀礼仪的官员(可能是小臣或多尹)首先出列,恭敬地奏报此次丁祭的筹备情况:“……依先王成例,祭品已备:牛三百头,羊五百只,豕三百头,酒醴百卣(yǒu,酒器名),玉帛……及人牲:羌、仆、夷等,共三百名,业已遴选妥当,静候吉时……”
“三百名人牲?”祖甲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官员的陈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王座之上。
“是,王上。此乃祭祀商汤先王之隆典,旧制如此,不可轻废。”官员躬身回答,语气理所当然。
祖甲微微颔首,目光却转向了大贞人韦,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贞人。”
韦缓缓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寡人近日反思先王之遗训,亦观天察地,思量社稷民情。”祖甲的声音沉稳而清晰,“神灵崇德,鬼神贵诚。祭祀之道,贵在精诚,而非数量之堆垒。以无数生灵之血,徒增戾气怨念,恐非神灵所喜,反失敬畏虔诚之本意。”
韦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直视着年轻的君王,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却蕴含着巨大的压力和质问:“王上之意是?”
“寡人意,”祖甲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玉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此次丁祭,人牲之数,削减一半! 以一百五十名为限!且遴选标准,当格外严格,需为真正罪大恶极、无可宽宥之死囚!不得再随意征调无辜奴俘充数!” 他抛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极具颠覆性的方案——不仅削减数量,更试图改变人牲来源的随意性!要将“人祭”更明确地限定在“刑戮”范围,而非无差别地屠杀战俘和奴隶!
“轰——!”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虽然早有风声,但亲耳听到新王在金殿之上、大庙之前、面对全体朝臣和贞人领袖,如此明确地提出削减人祭,其震撼力依旧无以复加!
“王上!不可啊!万万不可!”一位白发苍苍的旧贵族雀侯激动地出列,胡子都在颤抖,“祭祀之典,乃祖宗成法!是维系天命的根本!随意削减人牲,轻慢先祖神灵,恐招致不测之祸!先王在天之灵……”
“王上圣明!”一个年轻而清朗的声音打断了雀侯的哀嚎。出列的是子渔,一位宗室出身的年轻贵族将领,血气方刚,是祖甲改革意志的坚定支持者,“神灵贵德!滥杀无辜,徒增怨气!臣昔日随沚瞂将军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