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颔首,侧身引着三人跨过半人高的门槛。
一进宅院,迎面便是一座青砖影壁,工匠以浅浮雕手法雕琢出满池荷花,数尾鲤鱼穿梭其间,仿佛下一秒便要跃出水面。
转过影壁,第一进院落豁然开朗。雕花窗棂半敞着,透过窗格能望见屋内摆放整齐的枣木桌椅,砚台里残留着未洗净的墨痕,竹制书架上码着泛黄的书卷,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墨香与线香气息。
陆谨瑜踮脚张望,被陆谨言轻轻按住肩头:"莫要失礼。"
老者将他们引至西侧偏厅,八仙桌上早备好了粗陶茶具。
“老爷正在书房批注典籍,诸位稍候。”老人话音未落,已转身穿过垂花门。
沈娇娇目光扫过厅内陈设:两侧黑漆桌几上摆着青瓷笔洗与镇纸,墙面悬着的字画笔力遒劲,角落竹帘后隐约透出几竿修竹,将日光筛成细碎的金斑。
过了一会儿,垂花门外传来鞋靴叩地的声响,檐下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钱先生清瘦的身影。
四十余岁的钱先生白面无须,眉峰如刀刻般凌厉,眉间深深的川字纹仿佛镌刻着经年累月的思索。
他发间一支竹形木簪束起青丝,穿着素净的浅灰布袍,这身装束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举手投足间带着书院夫子特有的清峻之气。
“让诸位久候了。”钱先生声音低沉如古寺钟鸣,冲三人微微颔首,他抬手示意就座的动作带着经年累月的书卷气。
先前领路的老者再度现身,粗陶茶盏里盛着新沏的碧螺春,水雾氤氲间,陆谨瑜偷偷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钱秀才。
钱先生端坐在主位,脊背挺得笔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在晨光里投下冷硬的阴影,唯有那双眼睛在扫过陆谨瑜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陆谨言稳稳对着钱先生拱手,不失礼数:“先生,这是我的小弟,年十二,想拜入先生门下,读书习字。”
钱先生垂眸的瞬间,厅内的茶香似乎都凝滞了。他两道浓眉压得极低,目光如淬了霜的银针,直直钉在陆谨瑜身上。
这道审视的视线太过锋利,饶是沈娇娇也忍不住捏紧帕子,却见陆谨瑜像株新竹般笔直挺立,乌亮的眼睛毫不躲闪地迎上钱先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