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剑约前夕,他接不住那三剑

几个曾一度并肩于书院、走过风雪之地的旧友,此刻却都如临渊履薄。

“若换做是我,”许瑞山抬眸,目光坚定,“我也会去。”

“他是皇帝。”元无忌神情肃穆,“但更是萧宁。”

“从我们明白他并非纨绔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这世间,没人能替他去打那场仗。”

……

与此同时。

相府深宅,灯火沉静。

郭仪披着素锦长袍,立于书案前,长眉紧锁,手指缓缓摩挲着案上那封“比剑诏令”的副本。

许居正与霍纲站在他左右。

“三日后……这孩子,还真敢啊。”郭仪轻叹。

“我早就知道他会出面。”霍纲沉声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以为他不知此战凶险?不知这一剑若落,胜则风云再起,败则百年功亏?”

许居正坐下,语气中透着复杂,“可他终究是陛下。与其被人议论一州之地之失,不如一战正名。”

“他是太清楚人心了。”郭仪幽幽叹息。

“三十年前,有王之山为天子挡剑。”

“而三十年后,便该由这位新帝——自己挡下了。”

沉默再次弥漫。

“若他输了呢?”霍纲忽然问。

许居正摇头,“那就一起承认吧。”

“承认我大尧……终究不敌一人三剑。”

“毕竟,陛下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

养心殿,夜色如墨,灯盏微明。

殿内一角,炉火温润,香烟袅袅,映出两道身影。

一男,着明黄龙袍,负手立于窗前。

一女,身着月白宫裙,静坐琴畔,眼中满是柔光。

卫清挽。

她端庄中藏着坚韧,美丽中凝着英气。

“挽儿……”萧宁忽然开口,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试探。

卫清挽未答,只是执箸为他夹了一块温热的鱼肉,温声道:

“夫君吃点吧,这两日你都没怎么用膳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萧宁轻笑,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眉眼之间。

“我当然担心。”卫清挽终于抬头,直视着他。

“可你若不去比——我更担心。”

萧宁一怔,眼中掠过一抹柔光。

“夫君,你是皇帝,更是你自己。”她语气坚定,“别人可以逃避,但你不能。”

“你若不去——秦玉京会以为你惧。”

“百姓会以为你不如淮北王。”

“天下人……也会以为,大尧无人可战。”

她目光温润,却句句如剑。

“所以你去吧。”她声音低柔,“我不拦你。”

“我只求你,记得回来。”

沉默中,萧宁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这个愿意陪他坐看朝局风雨、不离不弃的女人,低声道:“我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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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起,檐角风铃轻响,如战前的低语。

天光未亮,洛陵的城墙已染上一层肃然冷意。

而这座城里的人,都知道——三日之后。

比剑重启。

大尧再一次,将天子之身,押上了赌台。

众人皆知,那柄剑,是秦玉京的。

可谁又知,那颗心——是天下的。也是萧宁的。

暮色苍茫,黄昏染尽瓦檐。

一阵晚风吹过,王府屋脊上的风铃悄然作响,叮铃之声似有若无,在这沉寂的院落中勾勒出一种古老而深幽的气息。

府中重帘垂地,檐下挂灯初燃。

比起往日的热闹张扬,今日的康王府显得格外安静,仿佛在无声地酝酿着什么。

庭院中,石径弯转,落叶随风。

一袭玄衣的康王萧康快步而入,目光凝重,衣袍尚带着外头尘气。

他未让随侍通传,径直穿过游廊,走入后堂。

室内香烟缭绕,一炉沉香微熏,丝丝缕缕,氤氲于檀木案几与青纱帘幔之间。

墨染端坐案前,素手理卷,神色淡然,像极了一个养在深宫中的静婢。

可她眉眼之间那抹沉稳与幽冷,却让她无论何时都像是在盘算一场局。

康王躬身行礼,语气低沉而克制:

“主子,诸事已定。三日之后,便是比剑之日。”

墨染未抬头,拈起一枚朱砂笔,在面前的竹简上轻轻一点,才淡淡出声:

“都安排好了?”

“是。”康王点头,眼底藏着丝丝兴奋。

“朝中舆论已成,比剑一事风起云涌,坊间传言满天。卫清挽、许居正、郭仪等人虽有所劝阻,但圣上去意已决,必将亲自出战。”

“很好。”

墨染终于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他,眸中深意如潭:“这一步,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康王微顿,眼神中掠过一抹敬畏与惧意:“陛下……终究不是寻常之人。”

“非也。”墨染淡然一笑,轻轻抚案,“正因他不是寻常之人,这场戏才精彩。”

她缓步起身,脚步轻盈地踏上垂花阶,望向院中日落的方向,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冷峻:

“你可曾见过哪位皇帝,在掌控全局之后,还要亲自执剑登台?”

康王迟疑了一下,摇头。

“那你该明白……”她语气一顿,“他,是要以此剑,再封众口,以剑势一锤定音。”

“可若他赢不了呢?”

康王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她:“主子是说……”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胜局。”墨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康王身上,幽幽道。

“只要是人,就都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就都会有情绪,有弱点。”

“而这弱点,正是我们翻盘之机。”

康王低头沉思,许久,他压低嗓音问道:“主子可已有布置?”

墨染唇角微扬,回到案前,拂开一封密信,轻声道:

“哪有什么需要布置的,只需要静待比剑,即可。秦玉京乃是天下第一高手!”

“我赌的,就是萧宁接不住三剑,继而声名狼藉,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她未将话说完,却已意蕴尽显。

康王一怔,随即叹道:“主子之谋,实乃深远。”

“世人皆在看陛下如何出剑。”

“却不知,这世间最锋利的一剑——未必出自手中。”

“而是……出自心。”

她转身,看着康王的双眼,眼神一寸寸逼近:“你现在明白,为何我们要等到这个时机了吗?”

康王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是。比剑一出,不管陛下胜败,这世上的风向,便不由他独定。”

“我等要做的,便是在那风起之时,按住他未察觉的破口。”

“很好。”墨染缓缓坐回案边,轻轻拂去几片飘入的花瓣。

屋外,风拂竹影,夜色渐深。

墨染随手执起一杯温酒,递给跪伏在前的康王,唇角含笑道:

“去吧,把人心都看好。三日之后,是场大戏。别让主角……孤身一人。”

康王接过,恭恭敬敬捧于掌心,仰头饮尽,低声道:

“是。”

……

夜沉如水,庭院寂然。

堂内烛影摇曳,两人影子斜斜映在墙上,一坐一跪,一主一仆,姿态清晰分明,似永不倒转的权势图。

而这静谧无声之下,风已转,局已成。

——比剑之前的夜,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