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是在替太后圆场,却话锋一转,落到了正事上:“方才世子提及张侍郎之子不敬皇族一事,老臣实难辞其咎!”
“西街那回,张怙当众口出秽言,老臣恰好在场,当时只当是顽童失言,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未曾深究,反倒纵容了这等悖逆之举,是老臣失察啊!”
他重重一叹,鬓角白发在烛火下更显沧桑:“张侍郎素日谨守本分,许是教子无方,才让犬子如此骄横。只是……”
徐阶话锋微顿,目光扫过殿中几位与太后母家交好的官员,“连着两回辱骂皇族,且在醉春坊那般去处不知收敛,确是有失体统。”
“想来张侍郎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忘了自己是皇亲姻亲,更该谨守规矩才是!”
这话看似在为张承宗开脱 “教子无方”,实则字字坐实了 “纵子辱亲”—— 既点出张家与太后的姻亲关系,又暗指其仗势欺人,连皇族颜面都敢轻慢。
“不过太后素来公正严明,” 徐阶话锋又转,语气愈发恳切,“方才老臣听闻太后已下令彻查,足见太后对皇族体面的看重,绝非那等徇私包庇之人!张侍郎此举,怕是瞒着太后行事,否则以太后的脾性,断不会容他如此放肆!”
他捧了太后一句,随即躬身自荐:“此事牵连皇族颜面,又关乎边关军心,非同小可!老臣愿请命督办此案,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 既要还燕藩世子一个公道,也不能让宵小之辈借故诋毁太后清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替太后摘清了关系,又坐实了张家的罪名,还顺势将自己推到了主导位置。
幕帘后的太后听得指尖发凉。徐阶这哪里是替她说话?分明是借着 “自责”“举荐” 的由头,把她架在了 “必须严惩张家” 的位置上 。
若不允他督办,便是坐实了 “徇私!”若允了,张承宗这颗棋子必然保不住,还得让徐阶落个 “公正” 的名声!
她本想拿捏吴天翊,借着张承宗这件事卖他一个莫大的人情 —— 毕竟由自己定夺,张承宗至多降几级官阶,断不会伤筋动骨,既能让这北境少年承情,又能保住母家姻亲,原是桩一举两得的算计。
没料想徐阶半路杀出,三言两语便搅乱了她的算盘,殿内群臣都等着她发话,连小皇上都饶有兴致地望着幕帘,仿佛要看她如何接招!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怒,声音却已失了方才的锐利:“徐阁老既有此心,此事便交由你查办吧。”
四个字说得极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她知道,自己这步棋算是被徐阶逼得落了子,而那个北境来的少年,正站在殿中,用那双看似病弱却藏着锋芒的眼睛,静静看着她退无可退!
太后望着殿中那抹玄色身影,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吴天翊那层 “病弱” 的伪装生生剖开。她沉默片刻,声音里淬着冰碴,一字一顿地问道:“吴世子,哀家如此安排,可还满意否?”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带着几分被胁迫后的冷嘲,明着是询问,实则是在逼吴天翊低头。
吴天翊却像是没听出那话里的火气,依着大乾皇族礼仪深深一揖,动作虽缓,却标准无缺:“太后圣明,臣岂敢有不满?徐阁老德高望重,由他督办此案,实乃我大乾之幸,亦是臣之幸!”
他抬眼时,脸上的潮红似乎淡了些,语气却愈发恭谨:“徐阁老历经三朝,断案如神,定能还此事一个公道。有阁老在,便是臣病得糊涂了,也能放一百个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太后 “圣明”,又赞了徐阶 “德高望重”,将自己摆在了 “感恩戴德” 的位置上,倒显得太后方才的质问有些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