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昏暗寂静,压在奚鹤卿眼里,便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

看了她半晌,奚鹤卿忽而低低的笑“衍帝和太子都死了。”

伤害过蓬莱的人,都死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奚鹤卿声音沙哑,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公主殿下,你不要和我闹了,醒一醒,好不好?”

我不要做司主了,我们回蓬莱,像你说的那样,放下仇恨离开这里,好不好啊?

天地空旷而寂静,自是无人应他。

奚鹤卿缓了口气,脱靴上榻,在她身边躺下。

“喵呜~”

那只白猫趴在床头,懵懂的眼睛看了会儿卷耳,头凑过去轻轻蹭了蹭她。

一瞬,或是许久。

奚鹤卿终于忍不住,伸手连人带猫圈进怀里。

心跳声缓慢喧天,他眼里悲苦,面上得愿笑意却压也压不住。

奚鹤卿缓缓顺着她背脊,喃喃出声,“幼时你常说,每长一岁,便会有不同的欢喜。”

“卷卷,马上就是除夕了。”

“你可不可以,做我新岁的欢喜呢。”

安静片刻,他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尾音忽而哽咽,“我求求你。”

求求你了,好不好。

自卷耳昏迷以来,奚鹤卿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也一日比一日憔悴。

新帝登基,朝都人人都以为二位司主必会尔虞我诈的继续夺权。

可令人意外的是,奚鹤卿竟然整日留在司府,谢绝所有恭贺与唾骂。

外面的人不知为何,可司府上下却清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然世事沉浮,恐大梦一场。

冬初冬末,除夕而至。

沈素薇醒了。

风贤几乎喜极而泣,沈相也老泪纵横,背着人偷偷抹了许久的眼泪。

消息传到司府时,奚鹤卿正在给床上的人换下衣袍。闻言只是让鸣金备了礼送去,其他再未说什么。

奚鹤卿着人裁了许多朝都时兴的衣裙,他在一堆衣服里翻了翻,挑了一套赤色长袄给卷耳换上,温和道:“今日便穿这件吧。”

他脸上笑着,可那笑像是安在面皮上的纱,只扯动着唇,却感染不至眼底。

卷耳闭目软软靠在他怀里,孱弱又温和的模样像个娃娃,奚鹤卿又给她披上雪白狐裘,就这样抱着人出了门。

长空明月高悬如圆盘,月光如清辉般悠扬散落在广袤城池上,像是撒了一把莹润珠光。

衍朝许多风俗都与蓬莱不同,唯有这月光缠柔,千百年来见证几多王侯将相,红颜枯骨,于长空之端窥这人世缕缕悲欢,却顾自熠熠生光。

司府最高的阁楼上,摇椅里躺着两个人。

奚鹤卿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用广袖为她挡去澈澈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