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他,一定是因为落雪障目,因为光线稀微,因为夜中魔鬼想欺瞒她,试图侵吞她心中的宝藏。所以她收起哨笛,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右手,指尖虚虚搭上他的魔杖,带动杖尖划动,低声念出咒语:“两倍荧光(Lumos Duo)。”
杖尖的白光遵循咒语增亮了一倍,她借着充足的光明,以及脚下石头增加的高度,看清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的神色和素日里一样阴沉冷淡,眉间的皱纹已经深得难以抚平,唯有微挑的眉梢传递出几丝少见的错愕。他没有给自己施加防护咒或保暖咒,他们相握的手一样的冰凉,而他难得干净蓬松的黑发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仿佛生了白头发一般。
可是还不够,她还想看得更清。她想知道他每一根头发的弧度,想熟悉他每一道皱纹的走向,想辨识他每一口气息的冷暖,想读懂他每一个眼神的意义。他被镌刻在她心头的身影,还不够清楚,不够详细,不足以让死神一眼看透她的皮囊,从而轻易从万千灵魂中认出,哪一个是她穷极两世矢志不渝的深爱之人。
于是她目光灼灼,带动魔杖朝上一甩,再次轻轻地开口:“极度光亮(Lumos Maxima)。”
一团明亮的白光脱离魔杖尖,如皎洁的满月倏忽升起,将万物照耀得纤毫毕现。光线足够了,她便满足了,转而却对上一双闭上的双眼,令她瞬间张皇失措,用颤抖的右手贴上他的脸庞:“西弗勒斯,你、你睁眼啊……你没事,对不对?”
“什么?”西弗勒斯在刺目的光中,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不确定她是不是谋划着拿照明咒做攻击手段,以便趁他不备耍酒疯。他将魔杖一撅,彻底终止咒语,同时另一只手拂开她放在他脸上的手,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你为什么……”
然而由于他的动作,本来刚好在石头上站稳的多洛莉丝猛然失去平衡,因内热外冷而发昏的脑袋直接装上他坚硬的前胸。“咚”的一声闷响,他被砸得心口生疼,而意外跌入他怀中的人却似没了声息。
这又怎么了?他带着疑问,将上身极力后仰,再次施展照明咒,垂下杖尖低头看去,才发现她已经不知是因为醉倒还是晕倒失去了意识。
半是愤怒半是无奈地喷了一口气,西弗勒斯往两人身上连施保暖咒,犹豫了几息才抱起昏迷的少女,用自己厚重的斗篷将她囫囵裹住,大跨步地朝校医院方向走去。他在心中咒骂这糟糕的天气,否则根本不用他亲自抱她,明明一个漂浮咒就能解决。
落雪被魔法屏障隔开,残雪因为体温融化,滴在昏迷的人的脸上,沿着脸廓缓缓蜿蜒流下,如同一道道泪痕。他随意扫了眼,眉头不由皱起,再次犹豫了几息,用袖子粗鲁地擦了一把,把少女提到肩头高度,上半身倚在自己胸口,接着用斗篷蒙头,眼不见则心不烦。
霍格沃茨城堡的庭院面积极大,这条归路在风雪中漫长又艰难。雪花在他的身后纷纷扬扬而舞,将一串笔直的脚印层层覆盖,仿佛不知所来,不知所往,只有这一双心思各异的行客,在宇宙洪荒与亿万光年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