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炎眼神空远,似乎想到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半响才想起还没介绍儿子,忙道:“这是犬子,陆照影。”
陆照影作揖,问了个好。他听父亲提起过,迟容是受父亲委派看望顾吟海一家。迟容少年模样,温润如玉,翩翩谦和,当下心中透亮,这怕是两家长辈安排儿女相看,不禁心中偷乐了一会,觉得清荷同迟容倒也相配。
陆飞炎又道:“三郎不妨在宜丰多盘旋几日,四处游玩一番,改日伯父让照影送你去茂乡。”
心中浮现出清荷幼时的模样,迟容微微扬了扬嘴角,复恭敬回道:“伯父拳拳美意容岂敢不领,只是侄儿此来乃需速归。不瞒叔父,并州战乱两年,朝廷无力再管,梁汶已成割据之势;南方水患四起,农民流离失所,隐有揭竿之象。时局如此,家父不敢懈怠,亦告诫我不可流连忘返,早归襄助为要。”
陆飞炎点点头,皱起眉道:“太子一案以来,九州震荡,并州世家盘错,又有外患,局势最为复杂。可不曾料到梁汶割据之势形成的如此之快。”
陆照影道:“并州事起,梁汶便作壁上观,保存实力,如今多方角逐,实力消耗殆尽,他黄雀在后,坐收渔利,可不是大杀四方。”
迟容哀叹道:“并州大族多利令智昏,朝廷官员又胆小如鼠,可怜了并州百姓。”
陆照影又道:“年前听闻南方水患,奈何南方甚远,消息阻滞,三郎久居中枢,可否细说一二?”
迟容想到南方惨状,目光悲戚,娓娓开口。
大成一朝,南方已辖管百越,这次水患主要泛滥的揭阳、龙川,就是原闽越之地。
元和九年入秋以来,两地暴雨连连,多时可达数月不止,此般天象已隐有涝灾之势,且两地百姓因暴雨颗粒无收,承担不了赋税。
谁料当地府县为了政绩,不思救灾,不想抚恤民生,反而欺上瞒下,强加田税。民生多艰,四散而逃者众。不多时洪灾发作,没有逃跑的百姓全部遭了殃,府县看再也瞒不住,担心上面查办,纷纷找门路调任。留下些没门路,觉得也没活路的官员,勉力支撑。
陆照影沉重道:“原来南方水患看似天灾,实则亦人祸。”
迟容道:“更可恨的是,两地官员虽按律当革职查办,然不少人得了庇护,竟然也奈何不得。”
陆家管家从侧旁靠近陆照影,低声道:“外面有位叫顾清荷的姑娘求见。”
陆照影眼睛一亮,喜道:“快请”,转而又对迟容道:“三郎,你还未及拜访顾家,顾家清荷已寻着你的踪迹上门了。”
迟容一愣,倒有些脸红,方才的镇定也去了大半,喃喃道:“清荷,我与她已许多年未见了。”
清荷带着裴九忍冬在街上转了一圈,总有点心神不宁,看到路边有卖糕点,便称了二斤。
裴九笑道:“清荷姐姐,我又不喜欢吃甜的,你买这些做甚?”
忍冬却道:“阿姐是想去陆府寻先生?”
清荷点点头,摸摸忍冬小脑瓜,赞道:“孺子可教”。
彼时,清荷还未可知,她与迟容这一见,足够余生不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