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继母给忍冬各类□□,清荷总要附和,今日话到嘴边却成了:“裴九那小子才是心机颇深,整日嬉皮笑脸,内里却一肚子坏水。”
谢氏娘家以观人著称,她从小耳濡目染,也有识人之明:“裴九外粗内细,心有丘壑,若有时机应会成一代枭雄。然忍冬这孩子我却摸不透,虽说稚子无辜,我心中对他总是亲近不起来,甚至有些害怕。咱们顾家从未有过这样的人,不知是好是坏。”
清荷尚在思量这番话,谢氏想到丈夫的嘱托,兀自换了话题,喜道:“迟伯父前几日来信说三子迟容不日要来茂乡。我和你父亲估摸着就是这几日迟三郎边要到了。”
清荷在脑中搜索了一番这个名字,隐隐约约有位小公子的模样,迟疑道:“迟容,迟容,小时候似乎见过这位公子。”
谢氏笑道:“然也,迟三郎与你一般年岁,你们十岁前也曾见过几面,你曾赞他‘萧萧如松下风’,可还记得?”
清荷恍然道:“母亲一提醒,女儿记得更真切了。五岁那年迟公子送过我一方歙砚,十岁那年迟公子还曾给我绘过一副小象。”
谢氏点头道:“你从小过目成诵,唯独不善记人,能记得迟三郎这么多,莫不是因为他萧萧轩轩?”
清荷道:“母亲夸我还是打趣我?说得女儿倒像个登徒子。”虽然羞于承认,但清荷确实对迟容的到来生出几分期盼。
谢氏道:“池家大郎、二郎早夭,你迟伯父膝下唯有三郎一个儿子,自是全力培养。迟三郎亦禀赋极高,五岁成诗,七岁作文,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且不似忍冬那般城府深阻,三郎是个坦坦荡荡的好孩子。洛阳城内闺阁女子都以见迟家三郎一面为期盼,交谈几句为荣耀。”
清荷笑道:“母亲此番形容,这迟三郎倒像是文曲星下世。”
谢氏看着清荷,慈爱道:“见着三郎,你会明白母亲所形容不足万一。”
清荷还沉浸在谢氏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描述中,刚被判为一代枭雄的裴九,拎着个小包袱进了门,“清荷!”
他眉开眼笑,用比以往高数倍的声音叫道。
奶奶已过头七,裴九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反而有一种释怀的轻松。
“谢姨早!您这是在缝什么?嚯!忍冬这小子长高不少!”裴九放下包裹,无比自然的坐在屋檐下,长腿一伸,惬意的和每个人招呼着,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家。
谢氏本想让裴九节哀顺变,看裴九这番神态不免吃惊,又不好询问,只道:“小九还没吃过早饭吧?姨再去蒸上两个红薯,一会一起吃罢。”
谢氏离开后,忍冬也收了阵势,抹把汗,站在清荷身侧。
清荷许久未见裴九,还未寒暄,就被他这极其轻松的态度惊到了,问道: “奶奶去了,你怎么不忧反喜?”
裴九将手背在脑后,无所谓道:“从前,她给我一方草席是仁至义尽,如今,我送她最后一程亦是仁至义尽。奶奶一死,我和裴家叔婶也言明断决关系,累赘已去,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