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大人,就算你今日出了此门。”江斗雄阴恻恻说道,“他日江某若是落入那甚么巡按官手中,可不能担保一定不会攀扯于你。”
马清祥停下脚步,面罩寒霜,盯住江斗雄:“你这是要胁迫本官?”
“都不要吵了,”正在行院之中吃酒快活的刑堂供奉智黑龙,被副掌堂宿明彪急急请回,进了正厅便劝住马清祥,“区区一个巡按官,他又不曾领着兵马来,不过只身一人,并无三头六臂,怕他怎的?”
这人身形极高,穿一件缁色罗袍,面相凶恶,气势迫人,又满不在乎转头对江斗雄说道:“当初我就说,做事须做彻,魏小安原本就不必留着。如今既是露了行迹,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抢回来杀掉便是。那巡按官没了人证,凭他便是说到天边,这案,他也翻不了!”
“智供奉回来了,”江斗雄向他抱拳,又不服气道,“原想着待那魏平真秋后砍头,再设法料理了这魏小安。谁又会想到,祁公如今都不在咱们临海任官了,居然还要遣人来管束着?供奉是咱们的倚靠,总之这回一定要帮着咱们,应付过这道难关才是。”
“放心,有某在,保管无忧!”智黑龙就只差拍着胸脯了。
“本官知道供奉本领高强,”马清祥仍有顾虑,“可是听说那巡按官,也是大有来头,并非虚张声势之辈。咱们若是小觑此人,只怕是会跌个大跟头。况且,听方才江掌堂所言,谷河之中忽起巨浪,令刑堂之精锐子弟,连人带船都葬身鱼腹——此事甚为诡异,或许便是那巡按官所为,也未可知。”
“马别乘这才叫杯弓蛇影,”智黑龙不觉哈哈大笑,“似这等兴风作浪,翻江倒海,非天元宗师不能为之。那巡按官岂能有这般能耐?若他果真是天元宗师,则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绞尽脑汁,只俯首就擒便了。”
正厅之中这几个人,无不点头赞同。的确,天元宗师何其稀有,整个临海道也未必能寻出一两个。倘若这按官竟然是天元大能,则大伙也没有必要聚在此处仔细筹谋了。
“天元大能,普天之下屈指可数,巡按官必定不是。不过,”马清祥仍有疑虑,“此人既敢只身前来鞫案,可见其甚有胆气。或许到了腾龙境界,也未可知。如此,则智供奉遇着此人,也没有必胜之把握。”
“别乘何必长他人志气!”智黑龙轻蔑不已,“就算他是腾龙之境,某这回也必定要煞一煞他的威风。”
“供奉所言甚是,”一直坐在圈椅之中沉吟不语的廖松溪这才开口,“这巡按官出手果决,咱们却也不能自乱阵脚。只是廖某麾下官兵,不便插手此事,只可以计取之。”
江斗雄忙向他抱拳:“愿闻其详。”
“刑堂几位头领扮做捕头,多领人手赶往卢县县衙,只在大门处叫骂,若是县衙中人出来赶人拿人,便鼓噪叫屈。”廖松溪下颌宽大,眉毛粗直,替他出主意道,“廖某却相助智供奉,逾墙飞入县衙,寻着那魏小安,趁乱将其掳走。此乃釜底抽薪,那巡按官没了人证,就算魏小安熬不住供出了实情,咱们告他一个与犯官有旧,屈打成招,行台那边,则也必定会袒护于咱们。”
江斗雄、宿明彪都连声说好,称赞廖旅将果然智谋过人。马清祥觑着天晓,只得叹一口气:“某先回府衙,待使君晨起,再设法请他钤令罢。”
可是不管他如何舌灿莲花,怂恿唆使,博安刺史田卓宪只是不允:“卢县捕快,擅入我博安府城拿人,事虽可恼,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有巡按官前来复鞫要案,他们身上,都担着干系。依本官之意,咱们只做不知便好,不必争这一时之意气。”
马清祥怏怏离开观政堂,回到自家处置公务的别驾厅,正心猿意马,江斗雄却于午时,亲自赶来求见。
马清祥很不高兴:“掌堂若有事,遣人前来传信便可,又何必亲自来此?”
江斗雄没有跟他废话,压低声音道:“舍弟方才渡河而来,他说昨夜里吩咐府衙凌庆凌捕头,暗中跟住那程樟,结果,人不见了!”
马清祥闻言,心下愈惊,手中的笔也险些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