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虽然恨不得立时能将庞太师千刀万剐,却也知道不可随意出口指摘官家,末了只能气得将手中饮子一口喝尽。
才有心思挑剔起这饮子来,道是所用的金明子汁液熬取时必定是加少了石蜜,故而酸涩不美等等。
展昭知道白玉堂一条舌头挑剔之极,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此刻倒也犯不上替厨子反驳,遂任他在一旁絮絮叨叨,只当出口闲气了。
此时宴席已开,仆从婢女如穿花蛱蝶般来回穿梭,殷勤待客,灯烛高照,觥筹交错,又有阁外凉风清气,水声动人,此情此景令人颇为舒畅。
展昭自投身开封府以来,一直不是忙于公务,就是在忙公务的路上,竟是难得有如此闲适之时。
他正在赏这水榭灯火,夜景辉煌,眼角余光却蓦地扫到在夜色中有一道白影如练,正飞也似地朝此处而来。
展昭素来警醒,立时伸手去抓放在一旁的湛卢剑,更借着抽剑之势将巨阙剑以足尖踢到了白玉堂手中。
白玉堂平日里面上虽常常对展昭东挑剔西不满,实则心中对他信任远胜常人,当下连问也不问,反手一握一挥,只听得“呛啷”一声,巨阙剑便已然出了鞘,连同展昭手中的湛卢剑一道,两柄长剑遥遥指向那道白影,厉声喝问道:“是什么人,竟敢夜探公主府?”
他觉得自己用词已经是很克制了,至少这次没有开口就要给别人当爷爷。
来人却不这么想。
众人只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应声答道:“白五爷好大的威风。”
这话虽然略带讥嘲,听上去却并无敌意。
只这一问一答,不过短短数瞬的时间,那人说至末尾两个字的时候,人已经自远而近,在月色下凌波而来,转瞬便已经到了水阁门前,脚步却毫不停顿,抬手掀开层层重重的轻纱缦帘,走了进来。
灯火映照下只见来人竟是一个俊美无畴的青年,神清骨秀,一身白衣,望之若仙。
右手中却提着一个同他这翩然若仙的气度全然不符的硕大食盒,盒盖上兀自朝外冒着丝丝白气,显见里面装着什么冰镇之物。
在座众人虽都确信自己不曾见过这青年,但看着他的面容却又莫名地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也正是这点熟悉感让展昭和白玉堂两人手中的长剑虽仍一直锁定了对方气机,却始终不曾出手。
眼睁睁看着这人昂然走到上首,将袍摆一掀,竟泰然自若地坐到了叶燃身边的矮榻之上……而不曾被打死。
这才陡然醒悟过来了此人身份。
一时间举座哗然。
虽然单看叶灼那张脸,大伙儿也能猜到他原本的相貌生得极好。
但这位小爷平日里的女装扮相毫无破绽,怎么看都不过是个身量高挑,行事利落,声音略低哑的美貌小娘子。
如张龙赵虎这等粗人也不免私下嘀咕一二,他换上男装大约也是形貌昳丽,面若好女的文弱书生模样罢。
虽则本朝民众审美是以白皙修长为美,但在江湖中人看来,那等荏弱之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然而此时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叶灼,却与他们想象中截然不同,实在是长身玉立,风姿卓绝的一位俊美青年,行动举止间亦是洒脱自在,并无半点忸怩作态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