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也不在意令狐冲是死是活,是伤是病,不过是瞧在师姐的任务份儿上看顾一二,竟有人还敢质问于他。
叶灼当下便收了手,转身看过去。
他容貌虽生得俊美无畴,眉目间却尽是锋锐之意,神情又是一贯的冷淡矜傲,此时一个眼风扫过去,便将那说话的俏丽少女吓得打了个激灵,唯念及大师兄安危,方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服输,怒道:“我大师兄本来好好的一个人,自那日见过你们便成了这样,你们,你们……”
她话尚未说完,眼光扫到跟在叶燃身后进来的林平之,心中惊疑不定,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话头。
这少女正是岳不群和宁中则的独生爱女岳灵珊,同令狐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情谊甚笃,远在其余同门之上。
令狐冲刚被送回来时,她只当大师兄晚些自会醒来,还有心思同仪琳说笑玩闹。
及至到了夜间,令狐冲不但不曾醒来,甚至还发起了高热,若非岳不群几番以紫霞功相助疗伤,又有刘正风送来的许多贵重药材,只怕早已小命不保。
岳灵珊私底下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所以就连今日刘正风金盆洗手这等大事她也不曾往前边去,只同六师兄陆大有一起守在令狐冲身边,两人愁眉苦脸,泪眼相对,几乎要苦出汁来了。
只盼大会结束,父亲能请到几个相熟的医科圣手,前来看一看大师兄的情形。
谁知道连半个时辰也不到,便听见前面砰砰乓乓地打得热闹无比,没过多久,岳不群和宁中则竟一同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房中,虽是不曾受伤,形容也自有些狼狈。
宁中则只来得及同爱女掐头去尾说了两句前面的情形,尚且来不及回房沐浴更衣,刘正风派来通知的弟子便已经到了,向华山派两位师伯禀明了那林千户同叶姑娘要来看望令狐冲一事,便又匆匆去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在大厅中是见到那林千户出手的,不过一招之间,就将嵩山派三个最顶尖的高手一并伤了,两人自忖绝无这份功力,因格外慎重对待。
便是一向好洁的宁中则,也不过命人打了盆水来,略加盥洗,整理仪容。
华山派其余弟子自然也是以师父师娘马首是瞻,没有半点异议。
唯有岳灵珊一向被娇宠惯了,不曾亲眼见过厉害,又认定大师兄昏迷不醒是这两人害的,再见叶灼年纪轻轻却傲气冲天,进门也不曾向她父母执礼问候,心中更是不忿。
此时却被叶灼这满是煞气的一眼看得肝胆生寒,不由得侧头看了令狐冲一眼,见他仍是躺在床上,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念及往日无论何事均有大师兄挡在自己面前,心中酸楚,两行珠泪滚滚而下,看起来着实是可怜又可爱。
无奈叶灼实在是个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心思的人,一个眼神吓住了岳灵珊,只淡淡道:“华山派的大侠既然信不过咱们,叶姑娘,咱们这便走罢。”
他一心一意要夹带私货,一句话里连说了两个“咱们”,暗搓搓而又公开地将叶燃划入了自己的范围里,这才开心了些。
无奈被叶灼归于“无关紧要人等”的岳掌门却是谦谦君子,素来于养气之道上颇有心得,并不和他这“朝廷鹰犬”计较口舌之利,反倒是为了爱徒安危,心平气和地替女儿道了歉,又复诚恳地请刘正风看在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份儿上,代向林大人赔罪。
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谦和有礼地看向了叶燃,请她为令狐冲把一把脉。
叶燃从进屋起便不曾开口,却将屋中众人的神情细微变化俱都收入眼中,此时早已心中有数。
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和仪琳这两人和刘正风一样,属于闻风而来的围观群众,暂且可以不考虑。
令狐冲是真的昏睡不醒,岳不群是真的在其中做了手脚。
而华山派上上下下……除了心怀鬼胎的岳不群,还有尚未被揭穿身份的嵩山派奸细劳德诺,其余众人也是真的忧心令狐冲的身体。
倒也不枉他们大师兄那么个爱自由自在的性子,却甘愿将师门重任担在肩上。
叶燃闲下来时也琢磨过,要不是主脑发布了那么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非得让令狐冲看清岳不群的真面目,单是为了令狐冲好,最稳妥的路线应该是寻个机会,暗中让岳不群不知不觉地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