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人却代代相继,始终在白莲教中任事,到眼前的李多福,已经是第五代了。
李多福这番话讲得详尽细致,就连他外祖便是江湖百晓生的后代这等家事都一并交待了出来,他自己时不时地一直在看叶燃脸色,若是她开始不耐,他便立刻闭嘴。
谁知叶燃竟是听得津津有味,虽不曾说话,却显然一直在留神倾听着的。
及至李多福讲完,叶燃默然了半晌,才对他点点头,温言道:“既是故人之后,无需如此多礼,请起来罢。”
说罢朝他轻轻一挥手,李多福便只觉有一股气劲托着自己,不由自主地便站了起来。
这等神乎其技的本领,他不但没见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他心头一惊,当下对这位传说中的前明教教主更是毕恭毕敬了起来。
又复将身畔那盒子捧了起来,揭开盒盖,里面却赫然是一个血迹未干的人头,面容定格在惊恐之上。
李多福指着那人头道:“圣母留字命我等‘提头来见’,卑下原想等五日后锦衣卫的狗贼来了再取他狗命,却又急着赶来觐见您老人家,左思右想,方才同张舵主一道去将隔壁知县的狗头取了来……”
他一言未毕,见叶燃双眉蹙起,面色微沉,忽地想起老祖手记中曾提及这位下手虽狠厉,却不喜滥杀无辜,立时便解释道:“此人欺压乡里,作恶多端,早有当地教众向本教首告,便是您老人家不曾前来,下月本教修罗堂亦是要出手取他性命的。”
见叶燃脸色稍和,又将素问堂堂主已奉命前来一事说了,询问是否需其前往为林家夫妻把脉调治身体。
叶燃侧头想了一想,她此前回来之时已经去看过那两人一次,精神尚可,身体虽亏损厉害,却也是补得回来的,既然有人愿意代劳,倒也省事了,遂点头应了。
※
同一时间,在衡阳城外的某间客栈中。
唯有一间房中,尚留有一灯如豆,只是灯芯被人刻意修剪过,以至于烛火异常昏暗,只能影影绰绰照见桌子四周一小块的地方。
虚掩的房门,蓦地从外被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又复回身把门合了,这才跌跌撞撞地到桌旁坐下,咬牙将自己左边衣袖撕了开来。
只见整条胳膊已然肿得有原先的两倍粗细,在红肿痛楚之外,尤有一种行动不便之感。
他情知是方才交手时,那红衣女子射出的飞针中,自己应是有两针未曾避开。
掌心劳宫穴那一针,穿透了倒还无妨,唯有天府穴上那一针却是随着气血运行,进入了经脉之中。
他此前急着赶回,不得不强运轻功,反而加速了那针在体内的运行速度,若是再不取出,只怕经脉受损更为严重。
幸而他身怀本门镇派神功紫霞功,除对敌之外,兼有疗伤的奇效。
当下也不敢再做耽搁,默运神功,缓缓将那针朝外逼出,不过片刻,便听得“叮”的一声轻响,一枚细如牛毛的绣花针落在了桌上。
他拾起来在灯下细看,那针头虽沾了血污,却仍能看出并无乌黑暗蓝等异色,可见并未涂毒,这才松了口气。
又运功将淤血缓缓逼出,约莫两炷香后,方见左臂恢复了正常粗细,唯天府穴和劳宫穴上各有一个鲜红的小点,颇为醒目,不留神看只当是两颗红痣一般。
他又自行将伤处上药缠裹,方在这房中摘了面巾,脱去了夜行衣,另换了一身青衣长衫,方转过身来。
烛光下只见此人留着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士。
他略一沉思,吹熄了桌上的蜡烛,转身离开,绕了一圈,又进了另一间房。
虽然动作极轻,却仍是惊醒了一直伏在桌上假寐的人,乃是一个中年美妇,睡眼惺忪,低声问道:“怎地此时才回来,可是城中有何变故?”
只见那中年儒士摇了摇头,道:“余沧海被人上门搦战,打得武功尽失,青城派只怕从此是……”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口,摇了摇头。
那中年美妇冷哼了一声,道:“那余矮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年前冲儿同他弟子口角动手,本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他堂堂一个青城掌门居然好意思写信来同你告状。”
说着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便是做给余矮子看,你责罚冲儿那七十棍也未免打得太狠了些,珊儿哭得连眼睛都肿了。”
见他微笑不语,也知道自己丈夫于正事上向来是胸有成竹的,也就不再多说,反倒兴致勃勃问起了是何人同余沧海相斗,招式如何云云。
这两人便是华山派现任掌门岳不群及其夫人宁中则,他们两人本是同门结缡,年青的时候便习惯以师兄师妹相称,成婚之后也并不改口。
令狐冲幼年失怙,被他们夫妇带回华山抚养长大,一向当他是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自然也是颇为了解他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