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曾。”
韦一笑搔了搔头发,有些摸不着底细,但素来信服叶燃,便不再问,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等着。
不多时便见金九龄进了大帐,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黑衣人。
其时天气已是和暖,这人却从头到脚罩着一件黑袍,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怪异。
韦一笑一看之下便心生警惕,他知金九龄武功不算太高,生怕他是被这黑衣人挟持进来的,立时站起来跃至叶燃身前,喝道:“阁下是何人,见到教主怎还藏头露尾的!”
只见那人缓缓抬头,将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张颇为俊雅的面孔来,只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角几条皱纹颇为深刻,大有苦相,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却已有星霜点点,衬得人更是憔悴。
只双眼抬起之时,眸中精光闪过,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这张俊面韦一笑却是认得的,昔年他还未投入明教之时,游历江湖,四处找人切磋武学,和这人也是见过的,只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么?
那人见韦一笑震惊的模样,便知他定是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苦笑着拱了拱手,道:“多年不见,韦兄神采依旧,方某却是已经老了。”
又复转向叶燃,极为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罪人方东白,见过叶教主。”
叶燃坦然受了他一礼,笑道:“方长老何必自谦,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相商。”她也懒得绕来绕去,便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丐帮此时群龙无主,不知方长老是否有意这帮主之位?”
这方东白便是她当日从汝阳王府中带走的“阿大”。
昔年汝阳王为招揽他入府中,令人假扮史火龙的心腹给他全家下毒,又假作无意路过救了他的姓名,并允诺要替他报仇。
当年的内情若是方东白心生怀疑自己去查,事涉朝堂军营,对他一个江湖人而言是极难的,但京城六扇门出马,便是易如反掌了。
汝阳王府当年参与此事之人除了府中侍卫,便是军中悍兵,并非惯偷大盗,扫尾扫得极其不专业,事隔数年,种种蛛丝马迹仍如宣纸上的墨迹一般明显。
连一天也没到,金总捕头的心腹手下张李二位捕头便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禀报了上来。
金九龄问过叶燃的意思后,连人证带物证一并带去大牢之中,将当年的真相全数告知了方东白,方东白悲愤之下当即便要去刺杀汝阳王报仇,被叶燃按住了,并许诺他必定有亲手报仇之日。
此时明教与丐帮约战,假帮主的身份是定要当众揭穿的,但揭穿之后谁有威望和资历来接任这个帮主,就是很值得考量的了。
方东白身为前丐帮长老之首,在帮中威望原本就极高,现在的四大长老俱是当年他的后辈,武功亦远不如他,若他出面争这个帮主之位,可说是十拿九稳。
而他若当了丐帮帮主,有灭门之恨在身,必定同元廷势不两立,倒是明教的一个极好助力。
而此事于他,于丐帮也并无坏处。
想必方东白这等聪明人,很快就能想清楚其间的利害关系。
叶燃并不催他,只笑吟吟地捧着一盏茶,自顾同韦一笑和金九龄两人闲话着。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方东白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道:“只要不违侠义之道,方某愿遵叶教主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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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之夜,洞庭君山之顶。
四周万顷碧波,轻烟薄雾,唯头顶一轮朗月高悬,将这山顶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场中起着一个高台,四周依着方位不同,高低错落地围坐着数百名武林中人。
东侧尽皆是丐帮弟子,人人手持棍棒,神情彪悍;北面则是应邀前来见证这场大战的各派弟子,僧俗道俱有,依门派而坐,泾渭分明;南面则是前来看热闹的武林人士,形色纷杂,唯有西面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自然是留给明教的位置了。
眼见得已是月近中天,明教中人却不见踪影,当下便有那等性情急躁之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这魔教教主好大的架子,竟敢让各派长老久等。”
此次明教与丐帮对决,乃是近年来难得的武林盛会,是以各门各派大都是数位长老领着门下青年才俊,前来一开眼界。
唯有峨眉派灭绝师太接任掌门不过数年,门中并无耆耄宿老,乃亲身领着门人前来。
而武当派祖师张三丰早已不履凡尘,日常皆由掌门弟子宋远桥主事,此次他率武当七侠尽出,也算得上是极为重视了。
武当峨眉因着两派开山祖师的香火情分,向来是同气连枝,遥相呼应的,此时两派弟子也是坐在一处闲谈。
武当七侠中年纪最小的莫声谷此时不过十一二岁,正是没多少定性的年纪。
昔日叶燃在武当山上时曾开解他同殷梨亭之间的心结,又时时带他们两人同小师侄宋青书一道游习,上山下河,摸鱼逗猴,几乎无所不为,实在是生平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因而他口中虽是唤着“叶师叔”,心中却实是拿她当亲姐姐看待的。
此时听那人对叶燃口出不逊,当即跳了起来,正待破口大骂,却听身侧已有人冷冷道:“未到约定之时,何来久等一说!”却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那人见众人眼光皆投向自己,本自洋洋得意之时,冷不防被这么一刺,气得几欲跳脚,转头便欲寻说话之人出来詈骂,冷不防一眼瞧见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正瞧着自己,气焰顿消,悻悻然坐下,不敢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