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用了!
区区小疾,不管有无都不妨碍她教学,她才不想知道。
叶燃倒也能理解杨左使这如犯痔疮,如临大敌的表现,当下十分大度地道:“那你先回去罢,我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帮你补回阳气,调整阴阳平衡的。”
杨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不知道叶燃已经将他判定为菊部患者了。
他一开始的确以为叶燃是有意为之,甚至觉得顺水推舟就势而为也无不可,但随后瞧她那坦荡自如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却反而更生内愧,一时又觉自己心思不得见光,一时又觉得或许也并非如此。
当下只觉得如坐针毡,幸好叶燃并不曾深究,便这么放过他了。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苦恼,走了一段路,又有些踌躇,待要回去,又有些不舍,正在游移不定之间,迎面却撞过来一个人。
杨逍虽在心神不定之时,亦闪身躲了开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黛绮丝,正一脸不忿地瞪着他。
他无意多说,拱了拱手便要走人,却听见黛绮丝咬牙低声道:“你,你少打教主的主意!”顿了一顿,又道:“刚才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你打算哄她做什么?”
她倒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路过之时好奇张望了两眼,便听见什么“补阳气”之类的话。
黛绮丝上光明顶不过半年,耳朵里早已灌满了杨逍风流浪子处处留情的名声,自然而然便觉得这厮意图以美色勾引教主,大大的不是个东西。
教主虽是武功深不可测,但瞧年纪最多也不过比自己大上几岁,哪里会是这等风流浪子的对手,遂十分担忧。
杨逍被她气得几乎倒仰,亦知同她胡搅蛮缠没什么好处,遂一甩衣袖,直接走人了。
黛绮丝顿时觉得自己想得没错,遂气呼呼地回房中找叶燃了。
她一推开门,便见叶燃正负手立在那屏风旁,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当下蹑手蹑脚地便要退出去,叶燃却叫住了她,道:“我正有事想和你说。”
叶燃本来打算明天再找黛绮丝的,既然今晚和杨逍的一对一授课因故提前结束,黛绮丝人又过来了,倒是正好可以说了。
关于她家韩郎,韩千叶的事。
……
此时的西厢房之中。
李二壮朝外看看,确定外间无人,方将房门阖上,一个箭步窜到金九龄面前,两眼放光,却仍不失谨慎地压低声音问道:“总捕头!那,那叶教主也是您老人家的手下么?”
做卧底能做到教主的位置,这是何等的丰功伟业啊,简直是卧底之神!他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叶教主的画像贴到墙上一天给供三炷香。
然后他理所当然地被“李大壮”又暴打了一顿。
他捂着脸泪汪汪地看着金九龄,从牙缝里“咝咝”地吸着凉气,“总捕头您下手还是这么狠。”
倒是让他怀念起了在六扇门中同其他人一道受训的日子。
吃得饱,穿得暖,有人教他识字,有人教他武艺。再也不用捧着空荡荡的肚子入睡,唯恐再也醒不过来。
“我已决意离开元廷,为主上效命。你若是想回六扇门,我自会关照,凭你这三年卧底的功绩,替你寻个合适的位置。”
“总捕头,不,金大人,属下誓死跟随大人!”
他不管这天下是谁家来坐,也不管大人到底是为谁效命,只要还在这江湖打转,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他本是凤阳府人氏。
那年大旱连着蝗灾,千里焦土,十村九空,鞑子派下来的官儿都是二等色目人,只顾着往自己腰包里搂银子,压根儿不管汉人死活。
全家五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只得他一个半大孩子,苦撑了几个月,他想尽一切办法挖草根,啃树皮,连老鼠虫子都抓来吃了,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地闭上了眼。
可怜他那刚生下来三日的小妹妹,连一口米汤都没喝过,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天,就这样躺在他怀里没了气。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妹妹的尸体往村子外走,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她埋了,村子里还有成年男人没有死,埋得太近会被那帮人挖出来吃掉的……
但他好几日没吃过东西,实在饿得狠了,走不了几步,便一头倒栽在地下。
眼看村中那些男人已经渐渐围拢了过来,眼睛绿油油地像饿极了的狼,他紧紧抱着妹妹的尸体,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跌倒在了尘土中。
那些人已经举起了石头,摇摇晃晃地就要往他头上砸,他想自己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却突然听到马蹄声声,疾奔而来,骑在马上那人长鞭一扬一带,便将自己卷到了马背之上,厉声喝道:“六扇门奉旨办案,闲人勿近!”
随在他身后的众人轰然应诺,气势如虹。
那些人欺软怕硬,哪里敢和全副武装的官差相抗,一窝蜂地散了开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救他那官爷的袍角,苦苦哀求道:“带我走……”
就算带走被吃掉,也胜过便宜村里这群畜生。
他只听得那人沉声问他,“我六扇门中不养废物,你可愿替我办事?”
彼时阳光炽烈,他甫一抬头便被刺得双目泪流,满眼的金光之中,他只看得见逆光而向的那道身影。
“愿意!我愿意!”
……
隔了六年,同样的声音再度在他面前响起,而他的回答也一如既往——“愿意,我愿意!”
金九龄缄默许久,方俯身拉起了他,道:“你若执意如此,便先同我一道打理外门事务罢。”
六扇门当年派入明教卧底的眼线不少。
于情于理,愿意离去的,他自然会禀告叶燃,给他们一个在明教中“殉职”离开的机会,而后转回六扇门中安置。
而愿意转投外门的人,亦须得一一甄别过,再行收录。
正思忖间,却听得“李二壮”低声唤他。
“大人……我们,我们这名字……”
见自己目前这唯一的手下神色忸怩,讲话亦是吞吞吐吐,金九龄一看之下便知是为了何事,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主上行事必有深意,我们且待她吩咐便是。”
有句讲句,金九龄自己也不想顶着“李大壮”的名头在光明顶上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