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咬牙苦苦支持间,忽地自丹田里涌起一股热气,随着内力流转奇经八脉,霎时间不但不冷,反倒浑身暖洋洋地很是舒服……
金九龄怔得一怔,才想起多半是叶燃所给那颗药丸的效力。
若是下水前他为表仁义,将这药给成昆吃了,此时成昆动不了内力,花不开药力,可不是两人要一起活活冻死在这里了。
虽然叶燃未必会袖手旁观,但多吃点苦头怕是免不了的,一想到这里,金九龄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怕,于是在寒潭里坐得越发稳了,一直到叶燃发声叫人,这才抱着成昆,慢腾腾地爬起来。
只见那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接成昆的接成昆,扶自己的扶自己,还贴心之极的将他二人扶到离火堆略远些的位置坐下,道是刚至寒潭上来,不可骤冷骤热,否则若是冻坏了,不能将叶女侠伺候得称心如意,未免大大地不妙。
当然兄弟们若有幸得了金大人传授妙法,也不是不能略微替大人分忧个一两夜的。
金九龄本就是力竭之际,一时之间想不了太多,被这群人莫名而来的殷勤闹得有些奇怪,及至见这群人眼光扫来扫去总不离他身下某处,方才恍然大悟。
以金总捕头行走江湖,立于朝堂多年磨炼出来的脸皮和涵养,都忍不住想要当场发作起来。转头瞥见仍蹲在寒潭边神游天外的叶燃,才勉强压了压怒火。
经此一激,他心中原有的想法也慢慢成形了。
叶燃的确是在考虑这群人后续的处置。
选了金九龄当苦力,很大一个原因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六扇门总捕头,少林寺俗家弟子。
原本的计划是连人带车塞去少林寺的,金九龄身为“牢头”,又是少林俗家弟子,他师父苦瓜大师在少林寺中超然物外,却也有相当的发言权。
以少林寺一向爱关犯人的德性,什么魔头啊恶人啊反派啊,基本来者不拒,区区几十个人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问题在于少林寺后山监牢的漏洞多得都能当筛子了,一会儿跑掉一个,一会儿被救走一个,一会儿又被人围攻……让人不太放心。
这一路走下来,看金九龄的行事心性,她倒另有了个想法,只是这得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正在思忖间,却见缓了口气过来的金九龄朝她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道:“叶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九龄倒是来得正好,叶燃也想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毕竟自己愿意走的路,和别人强迫走的路,那主观能动性的方面可就差得太远了。
两人也并没有走多远,站在一块巨石旁看着火堆旁的那群人,正为了抢一块更靠近火堆的地方推推攘攘,骂骂咧咧的。
谁能想到没多久之前,这还是一群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却在人前还是装得光风霁月体体面面的江湖高手呢?
叶燃并不介意把他们全部弄死,如果金九龄提出这样的建议,她也能同意。
但如果他能找到合适的方法让他们一辈子劳动改造的同时为自己谋利——总不能指望金总捕头自己有这个觉悟,要无偿地为劳改事业奋斗终身吧——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金九龄被叶燃的眼睛一扫,只觉得通体生寒,不由得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脸上犹豫的神色已经消失了,他朝叶燃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道:“金某,不,属下愿为主上效死。”
叶燃笑了。
金九龄果然是个很识时务的聪明人。
只是囿于过往的经验,他并没有看明白她想要什么。
不过,这倒并没什么妨碍。
“我不需要属下。”
“是,属下明白。”
金九龄当然看得出来叶燃并没有想发展自己势力的意图,但是他有。
在见过了更高处的风貌后,他不再甘心于回到过去那种,从元廷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手里,唯唯诺诺讨食吃的生活。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撑起一个势力,向叶燃投效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足以碾压所有人的高端战力,还生性懒散不爱管事,只要自己不触到她的底线,她多半也不会出手。
做不了万人之上,那一人之下也……很好。
一问一答之间,他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摊开来给叶燃看,包括潜藏的私心和算计,然后任她决定去留,乃至生死,是他平生押注最大的一场赌局。
奇异的是,自己心底并没有任何怯意或者患得患失的心态,只全神贯注地盯着叶燃平静的面容,想知道她最后的决定……直至见她忽地展颜一笑,心头一块巨石这方才落了地。
“你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
这就是叶燃的回答。
她比金九龄自己更早看出他的野心,也给他准备了两条路:
他若是要了这批人当添头,而后自己起家,那就是成王败寇,自负盈亏,与她再没有丝毫的关系——其实叶燃更乐意这样钱货两讫,一拍两散的选择。
可惜金总捕头精乖得很,选了拉虎皮做大旗的这条路,那就免不得要受她的辖制了。
“不过……”
叶燃只是略一沉吟,金九龄立解其意,立马拍胸脯保证,若是有人作奸犯科,不劳叶女侠出手,自己必定亲手解决而后负荆请罪。
行吧,连收买人心的部分都想到了。
“我不会解开他们的生死符,也不会给你种入生死符。”叶燃斜睨了那群人一眼,又淡淡道。
不解开生死符,是给金九龄一个控制他们的手段,这群罪大恶极之人,任何感化同情都是没有用的,唯有能操控他们生死于手中的恐惧,能令他们乖乖听话。当然这其中具体的操作和运用,都是金总捕头自己要操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