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农业工程专家和水利工程师(25)

“我就知道你是在装病。”

袁改明看了眼陪在陈冬梅旁边的助手,不悦地埋怨了一句。

不是他故意找茬,实在是陈冬梅的演技不太行。

飞龙峡在远在海青省呢,就算是受了伤,也得在海青省治病不是?哪能大老远地跑来福北省?

还有……袁奕和袁建国刚走,她就来了精神头,头不晕了、腿不疼了,好像石膏都能立刻拆掉似的。

这哪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陈冬梅挑了下眉,毫不遮掩心里的得意:“不管怎么说,袁奕都选择跟我学工程建筑了,你再想拦着也是白瞎。”

袁改明撇撇嘴,拉来了一张椅子坐下。

拿起她手边的那些工程图纸,心里苦乐参半,“唉……干工程太苦了,我是怕她和那些孩子一样,坚持不了几年,白瞎了她这块好材料。”

建水库、修大坝听着轻松,实则是份苦差,从设计草图到实地勘察、从开始修建到投产使用,少说也要四五年的时间。

更别说那些大的项目,还要分期修建,耗个十几二十年不是没可能。

男人自然是吃得了这些苦的,可袁奕是女儿家,整日和水泥砖瓦打交道难免枯燥,若是以后后悔走这条路,转了行,那这些年的辛苦不就白搭了?

身为祖国的一份子,他自然希望孙女能为国家建设出一份力。

可身为爷爷,他也希望孙女的生活能过得松快一些。

“你就是想得太多,”陈冬梅伸手在他皱缩的眉心揉了一下,“我相信袁奕这孩子能吃得了这份苦,女子能顶半边天,她是你孙女,你这个当爷爷的得相信她才是。”

袁改明也不是死心眼的人,既然袁奕做出了选择,那就只管让她走下去。

就像她说的,女子能顶半边天,自己的孙女总能为祖国撑得起一片蓝天白云。

袁改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图纸后,双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揉捏。

“你干啥?”陈冬梅问道。

“你不是腿伤了吗?我给你揉揉。”袁改明抬了抬眉毛,用蜘蛛吐丝般地语气说道,“早点恢复,也好早点带着孙女去飞龙峡看看这大江大河的发源地。”

陈冬梅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你不拦着了?”

“孙女都决定了,我拦着又有啥用?”

袁改明尊重她的决定,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自己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会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哎呦,咱们都多大年纪了,别肉麻了,”陈冬梅推开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了两片绯红,“我这石膏是假的,一会就让医生给拆了。”

袁改明:???

“我就知道!”

袁改明一拍大腿,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就要走。

陈冬梅:“你上哪去?”

袁改明走的是头也不回,“去哪?给我孙女买车票、买衣裳去!”

——

新年总是象征着团聚,但对远安村的村民而言,这个年却多了一丝离别的伤感。

村里的知青们都考了好成绩,有的准备回家乡的大学念书去,有的想去大城市见见更宽广的天地。

这是知青们在远安村过得最后一个年,再过几个月,这些落在草垛的金凤凰们,就要飞回到属于他们的梧桐枝上了。

“你这娃,咋净不学好呢?”

大晚上的,就听到周三婶的大嗓门在村子里回荡。

只见她左手拿着扫帚,右手扯着那一件大棉袄,一张脸气得比棉袄还要红了几分。

明天就要去乡里参加表彰大会了,身为村里的优秀干部,周三婶有幸能跟着去凑凑热闹。

这件大棉袄是她前几年自己买料子缝的,一直舍不得穿,本想着明天穿上,结果刚才从柜子里翻出来,就瞅见了里子被剪下了好大一块。

剪下了还不算完,还用一块蓝布给缝补了上去,看看那歪七扭八的针脚,就知道是自家周小军干的好事!

任凭被老娘打了一顿,周小军的嘴还是闭得死死的,可最后,还是被周三婶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那一块剪下了红布料。

“你说说你,我就这一件红衣裳,你还给我剪了?”正骂着,周三婶又抬腿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我丢人你是高兴还是咋?”

周小军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小声地嘀咕道:“我剪得是里面,人家也看不着。”

“你还有理了?”

周三婶的嗓门提高了一个八度,管他明天要不要上节目呢,非得治治他这个毛病不可!

袁奕他们刚排练完从学校回来,正巧撞上了这一幕。

袁奕:“婶儿,这是咋了?”

周三婶甩着手里的那块红布料,“瞧瞧,这小崽子干得好事儿!”

看到周三婶手里的红色,大家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贾玉秀,眼中有除了惊讶还有些许的惭愧。

村里的孩子们谁都没有开口,排练完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就因为这一块红布料,陡然变得失落。

“婶儿,你别怪小军了,是我的错,”贾玉秀从人群中走出来,挡在了周小军的前面,“小军偷布料是为了我,你要怪就怪我吧。”

明天的表彰大会,贾玉秀身为总指挥会和袁奕跟孩子们一起上台表演。

她本来有一件红色的大棉袄,想着上台穿红色的喜庆,没成想,前几天发现衣服被耗子咬掉了一大块。

村里红色的布料不多,家家户户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穿上点红色。

找不到红色的料子,贾玉秀便用了一块灰色的补上。缺掉的那一块正好是心口的位置,补上的灰色看着格外扎眼,甚至还透着几分滑稽。

可是没办法,这是贾玉秀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衣裳了。

周小军想着自家老娘有一件红棉袄,而且这两年也没舍得穿,这才偷偷剪下来一块,没想到刚动手,连夜都没过,就被发现了。

听说了个中原因,周三婶哪里还有什么气?

右手紧紧地攥着那块红布料,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般难受。

知青们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远安村了,这是他们在村里过得最后一个年,连孩子都想着让知青们穿得好看些图个喜庆,自己这个做长辈的,竟然……

贾玉秀蹲下身来,替周小军拍打着衣裳上的土,分明努力在笑,眼睛却有些湿了:“姐姐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剪衣服这件事是不对的。”

几个月前,当她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总是与村里的人保持生疏。

穷山恶水出刁民,她以为远安村的村民都是不好相处的。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跟村民们一起种地,带着孩子们一起学习,才发现村民与她的家人无异,远安村也有了家的温暖。

周小军咬着唇,看着贾玉秀的脸时,脑海里满是她教自己学习时的认真。

“我想让你明天漂漂亮亮的上台。”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乡里的表彰大会,也是最后一次。

来时,她就美得像仙女一样,走时,他也希望大家能记住她最好的一面。

知青们为村子付出了太多,别说是孩子们,大家也希望他们呆在村里的最后这段时间能够开开心心的,能让他们在这苦哈哈的日子里多尝到一丝丝的甜。

“那也不能剪你娘的衣服啊。”贾玉秀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这件棉袄,似乎那几个补丁完全不存在一样,“我穿这件也挺好看的。”

周三婶吸了吸鼻子,将手里的扫帚丢在了地上,“秀儿啊,你那件红棉袄呢?拿来让婶给你补补。”

“婶儿,真不用,我明天穿这件也挺好的。”贾玉秀推辞道。

“还是拿来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穿不了几年红,而且这棉袄我也不咋穿,放着叫耗子咬了就可惜了。”

贾玉秀和知青们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又帮着村里修了蓄水池,甚至参加表彰大会也是为了给孩子们拉赞助修学校……

这份儿心,就算让她在从棉袄上再撕下几块,她也愿意!

深夜,从知青住的地方回来时,杨丽看到隔壁院子里还亮着光。

刚爬上墙头想看看院子里在干嘛,就被袁奕逮了个正着。

“杨丽同志,大半夜爬墙头可不值得提倡啊。”

袁奕正在院子里总结知识点,就算不抬头,凭着余光也能看到墙边的一举一动。

屋里烧着火炉又点着灯,味道呛鼻得很,老爹睡觉又打呼噜,袁奕这才搬着凳子来到院子里忙活。

高考过后,村里的书大部分都暂时闲置了下来。

小学部分的书籍每天都在用,初中和高中的部分过不了几年也会用上。

所以,袁奕特地将书中的重点、适合学习的年龄段、应该学习的时间都做了一个规划,这样自己不在的时候,杨丽和孩子们也能知道该怎么学。

除此之外,她还把自己的笔记也一一做了标注,一并留给了他们。

“秀儿刚才大哭了一场,我一直哄她来着。”

杨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倒有些沧桑和惆怅:“唉,秀儿要走了,你也要走了,你们都要走了,就只剩我一个。”

袁奕撞了撞她的肩膀,“这话说的,好像以后大家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不止是杨丽,被她这么一提,袁奕的心头也生出了几分伤感。

本以为在建设祖国的道路上,只会有老爹相伴,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刚走没多远就和她们有了好几段革|命友谊。

杨丽热情好动,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袁奕最喜欢逗她;贾玉秀内敛含蓄,有些细腻的知心话,袁奕也会跟她说。

在这个世界,她尝到了友情的滋味。

盯着袁奕正在做笔记的那些书,杨丽暗暗下决心道:“你等我,过两年我也考去京北,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袁奕笑笑,伸手将落在她头发上的碎屑捏去,“那你可得赶快啊,我怕喝不到你冲的鸡蛋花我会不习惯。”

“我是你佣人啊?还能给你冲一辈子不成?”

杨丽不肯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硬是把眼泪都收了回去。

袁奕:“你要是想,那我也没意见啊。”

杨丽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脑瓜崩,“想得美!”

“还想喝鸡蛋花?喝屁吧!”

说完,她就收拾好情绪,大咧咧地踩在墙角那堆砖头上,纵身一跃,翻过了那一道墙。

过了十几分钟,杨丽就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鸡蛋花敲开了袁家的门,腰里还塞了本子和铅笔。

说好了抓紧时间学习,以后去城里找她,今晚就得开始!

——

第二天一早,袁建国和杨远山就开上了拖拉机,带着孩子们去参加表彰大会。

为了这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乡里做足了准备:

主|席台上、看台上,还有院子里的墙上,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纸花,院子正中的红旗在风中飘荡,迎接着一批又一批来参加大会的乡亲们。

“来来来,布厂的工人往这边走,注意秩序。”

“天气比较冷,大家可以坐得近一点,都是一家人,不用太见外。”

“李春红同志,李春红同志,请听到广播后来主席台一趟。”

主|席台上坐着乡长和各位领导,看台就在主|席台的旁边,各个厂的优秀员工和先进干部以及他们的家属就坐在看台这里。

远安村被安排在距离主|席台最近的位置,一扭头就能看到主|席台上的那些领导们。

“这花真好看。”

主|席台上用来布置的假花做得逼真,杨龙龙刚要伸手摸一下,就被赵翠花给按住了,“别动,要是动坏了,咱们可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