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顽疾在她年少时便有了,听说是之前追随革.命,全国四处奔波染上的,开始是伤寒结果正赶上围剿。那时候年轻血热,没当回事,只是偶尔咳的受不住才吃上几幅西药来。就这么落下病根了。

涌星还在陈公馆的时候只知道这事儿,因为陈玄秋,陈玄秋每月都叫黄妈去打包中药来,放在小小的药炉里闷着。这事儿都是黄妈在做,就连煮好了药放进保温罐里,也是黄妈带过去。每个月的三号,黄妈的保留节目就是带着满满的药罐出去,半个时辰后再带着空荡荡的药罐回来,雷打不动。

这是陈玄秋和柳毓稚唯一的联系。涌星那时候总会躲在角落里望着他,看他抽着烟望着火炉上的药罐发呆,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病的人是她,他会不会这样寸步不离。同时又忍不住嫉妒——嫉妒柳毓稚那样张牙舞爪,陈玄秋还当她是个不喝药的小孩子,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

还是后来陈玄秋去了,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后,她才第一次了解柳毓稚这个人来。然而那时的陈公馆如同火上干柴自身难保,人人都想赶紧跟陈公馆撇开干系,她也是被柳毓稚一封书信就送到了日本。

刚到日本那几年,她第一次开始接触陈玄秋和她共同坚持的理想,思想发生了许多转变,内心也产生了很多彷徨与感悟,可偏偏人生地不熟,心里实在憋闷的时候还想着给柳毓稚写几封信去,可邮戳还没来得及盖上就被日本的同志给拦了下来。

后来消息不胫而走,不知怎么就让柳毓稚知道她寄信这事儿了,过了半个月倒是来了一封信。涌星开心打开,结果劈头盖脸地挨了她好一顿骂,后来才再不生出这些念头了。

转眼十年已过,而她也早已脱胎换骨褪去一切稚气。辗转回国后,沪市日新月异,而柳毓稚也是那副严于待人的模样,让她几乎以为这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了。

可涌星推开门来,却被屋子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她没想到,柳毓稚竟然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涌星无法将面前这个双颊凹陷的颇显老态的老妇和她记忆中那个张牙舞爪从不彷徨的战士联系在一起。柳毓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内,干瘪地像根毫无生机的树干。外皮褶皱不堪,内里千疮百孔。

“.......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