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那方宽平的描金长桌上,茶盏中的茶水已然凉透,却无人敢上前,内外候着的几位宫人皆是垂首敛息,大气都不敢喘。
侧旁小室中,负责泡茶的宫人颇为紧张地朝那一方看着,只等着御前大公公给她使个眼色,她再重新沏一杯端去。
座中天子面色如水,威严迫人。唯有长侍身侧的大公公张遇敢近前禀话陈事,张遇抬步迈入殿中,守在门边的小太监就压不住喜色,眉眼一扬,朝对面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张遇刚送完刑部尚书。他行至近前,朝宝座一揖,将尚书大人留的几句话原样回禀了。
皇上合目休憩,只是眉梢微动。张遇面色不改,上前将茶盏一递,也不管原处宫人微讶的神情,只抬手让人都退出去。
皇上接过茶盏抿了两口,神色仍是携着刺人的冷意。
殿中空荡无人,良久,皇上才沉声开口:“是朕对不起他。”
张遇轻笑:“圣上英明。朝野清朗,百姓安居。眼看是一年好过一年了。便是再难,也快过去了。”
顿了下,张遇眼眸微弯,带出些真心实意的笑,又道:“下奴知道圣上是将世子当亲子般疼爱的。近来朝中无事,依奴才看,也不必忙些别的,给世子备些厚赏才是。”
见皇上神色微松,张遇紧接着便说:“世子爷还未定亲,圣上何不先备着聘礼。奴才昨日才在库中看过,今年地方贡上来的物件分外精致……往后的事,自会越来越合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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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时,朝宁院仅有侍弄花草的奴仆在外。连小禾小苗都不见踪影。
青木出来唤人烧水,垂手立在屋檐下,朝四周扫了一眼。朝宁院已有许久没有这般冷清模样。大约都去表姑娘院中了吧。
青木跟肖五问过,确认之后知道了不少备孕时的事项。虽是早了些,青木仍是认真记下了。这会儿看院中冷冷清清的,青木也不在意,再过不久,小小姐小公子的物件都能备上了,哪里缺这一时的热闹。
净室内水汽氤氲。徐弘简两刻前服下一粒压制疼痛的丸药,这会儿药效一发,渐渐松缓下来。
温热的浴汤松泛筋骨,热气一蒸,苍白的面容多了两分血色。
徐弘简目光垂落到左臂上,青筋微突,像白纸上横起的两道墨痕,透着奇诡。臂上的伤痕也有些可怖。他皱了皱眉,在水中又待了片刻,取过帕子将水珠随意一擦,便穿上寝衣出了净室。
苏苏不曾来过他这间卧房。但仔细一瞧,也有不少出自于她的物件。从静灯师父那儿讨来的安神香,她亲自动针做的绣帘。
看到她做的东西。徐弘简心想,她做这些倒很有一手。郑嬷嬷也说她机敏灵巧,如果没遇上他,自己开个糕点小铺,或是卖卖这些物件,应当就能过得很好了。
徐弘简眉心一蹙。还是不能让她这样过日子的,需得先吩咐人,给她备些田产地契才是。
母亲从郑嬷嬷传回去的只言片语间对她稍有了解,看样子是很喜欢她的。但若是他没能回来,把她放在母亲身边便不大合适了。镇国公府虽好,但没他在身边护着,对她来说多少是一重束缚,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苏苏与小禾小苗一待便是小半天,逗弄雪泥也能玩上好一会儿,到那时,她应当也能顾好自己,过得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