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当日的确没有经由渡口上岸,路引虽是真,却与真人身份不符,从过往这一连串遭遇来看,她自认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得到上天眷顾,保证乔装改扮一直不被识破。
因怕走散,殷殷安排她们四人都同乘一船,另将讼师派过来的人分散在其他各艘船上,各自按计行事,只留下一个身手最好的高源同行。
他们脚程不如四卫营快,不敢冒险走远,殷殷第二日下午便选了处人迹罕至但还算平缓的河道,在高源的帮助下,以绳索攀援上岸,将浇了火油的船只烧了个干净,确保飞灰四散、残渣沉河后才离开,邱平后来自然查探不到蛛丝马迹。
城镇上官差多,不敢冒险,只能选择藏身乡下。外乡人显眼,生怕被人发觉,他们一行人不敢进村落,特地在荒山里辟了处空地出来,由高源动手搭了座不显眼的草房。
殷殷倒也不是真不食嗟来之食,沈还的东西,她总共拿走了四样。
当日身上穿的衣裳,确实没法还,自然不提。船里为张蕴和备的药材,当晚沈还让拿去给丁层云买些礼物的那叠银票,这两件勉强能满足过日子最基本的需要。
至于另一件,是她自己的私心,无人得知。
高源身份没有问题,又兼要帮忙照应,自然不和她们同住,在镇上找了间铺子做起了生意,负责打探消息,并时不时地在夜间往山上带些粟麦和驱赶蛇虫蚁兽的药。
蔬菜瓜果则全部由小苔教殷殷亲自耕种,山后有座小溪,水尚算清澈,来回打水虽费些力气,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白日里怕见炊烟不生火,入夜后和天亮前备两顿餐食并煎药,万事小心。
如今各关津严阵以待,就等着她们落网,眼下就算有真路引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暂时在此长住下去。但好在行事谨慎,就这样坚持了三个多月,甚至都没被稍近些的村落察觉到异常,日子也能就这么平宁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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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源带来邱平被召回京的消息时,时已七月下旬,殷殷正跟着小苔在屋后坡地上学种青菜。
当然,小苔不忍心叫她锄地,自告奋勇地霸占了锄头,殷殷只负责在后头浇水和播种,丁层云则站在旁边嗑南瓜籽儿兼指指点点。
殷殷嫌她吵,叫她不干活就闭嘴,丁层云嗲着嗓子说:“什么人干什么活,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像我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自然只有看着你们这些粗人干活的份儿。”
殷殷扬手就泼了她一瓢水,丁层云赶紧往旁一跳,躲开一大半,脚下却趔趄了一下,手里的南瓜籽儿摔得一颗不剩,气得上前一步就要去掐她脸。
两人闹闹嚷嚷的,小苔拎着锄头跑过来劝架,高源立在跟前三尺处,嘴巴微张,忘了要说的话。
三人讪讪住手,整理好仪容,一本正经地问他有什么事。
高源说四卫营的人马已被全数召回京,所有关津解除戒严,如今回京不是难事,问需不需要回去求六爷帮忙办新路引。
殷殷没说话,借的是丁层云的人情,自然要由她来做决定。
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这里,丁层云迟疑片刻,托他帮忙。
等高源去了,小苔走远锄地,丁层云看向殷殷,拿食指和大拇指比了条半寸宽的缝,取笑道:“不到四个月,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就值这么多。”
“干你什么事?”殷殷重新拿起青菜种子,弯腰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