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论坛结束后的第三周,吴所畏的公文包比之前沉了至少三斤。里面塞着半打未拆的合作意向书、画满修改痕迹的设计草图,还有一张被揉得边角发皱的外卖单 —— 中午忙得没顾上吃饭,只咬了两口凉透的三明治。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他终于把车停进车库。熄了火,他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缓了三分钟。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根细针在里面反复扎,连带着后颈的肌肉都绷得发紧。副驾上还扔着他早上穿的西装外套,袖口沾着块风干的咖啡渍 —— 是今早赶早会时,在便利店买的热美式洒的,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擦。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他的模样: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露出的锁骨处还沾着点钢笔墨水。他伸手揉了揉脸,想把疲惫压下去,却越揉越觉得眼皮沉重,连扯个笑容都费劲。
推开家门时,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从灯罩里漫出来,刚好罩住沙发上的人 —— 池骋穿着他常穿的深灰家居服,双腿交叠,手里拿着份文件,却没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边,显然是在等他。
听到开门声,池骋抬起头。他没像平时那样起身迎过来,只是目光沉静地落在吴所畏身上,那眼神里藏着的担忧,比客厅的灯光还要暖,却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吴所畏连换鞋的力气都快没了。左脚的运动鞋鞋带松了,鞋尖蹭着地板,发出 “吱呀” 的轻响,他干脆踢掉鞋子,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把公文包往玄关柜上一扔 ——“砰” 的一声闷响,里面的金属笔盒撞得叮当响。
“回来了。” 池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低沉,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却有分量。
“嗯……” 吴所畏含糊地应着,像游魂似的飘到沙发边,重重地摔进柔软的靠垫里。后背刚贴上沙发,他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口气里裹着的疲惫,仿佛能看得见摸得着。他闭上眼睛,脑袋里还在回放今晚会议的内容 —— 客户要求改第三版设计,周总监说生产进度要赶,还有明天要交的媒体采访提纲…… 无数件事像走马灯似的转,吵得他头疼。
池骋放下手里的文件 —— 吴所畏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公司文件,是他白天画废的设计稿,池骋捡回来,用铅笔在旁边标注了修改意见,比如 “这里的曲线可以再柔和些,符合‘CCweiwei’的环保调性”—— 起身去了厨房。很快,他端着个蓝色马克杯出来,杯口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去年吴所畏煮咖啡时不小心摔的,当时他还想扔,池骋却说 “有缺口才独一无二”,后来就成了他专用的杯子。
“喝了,去洗澡。” 池骋把杯子递到他手边,杯壁温温热,刚好不烫嘴。
吴所畏眼皮都没抬,摆了摆手,声音闷在沙发靠垫里:“不想动…… 累得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池骋没说话,只是把杯子往他面前又送了送,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 冰凉的,像刚从外面冻过回来。吴所畏无奈,只好勉强坐直身体,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加了蜂蜜,淡淡的甜意混着牛奶的香,滑过喉咙时,像给紧绷的神经敷了层暖毛巾。
他捧着杯子,眼神放空地看着对面的白墙,忽然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池骋,你说…… 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