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古刹的银杏碎金与谢廉那看似随意的“偶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容与心底漾开一圈圈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回到竹石居那日傍晚,窗外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来,寒风吹过庭院中的枯竹,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容与在书房暖阁里坐下,红泥小炉上煨着滚水,雾气氤氲。她没有立刻唤人,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片压抑的天空。
容易无声地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两本书,看样子是要物归原位——容与的书房向来是容易负责打扫整理的,除了他,其他人也不能随意进来。
“谢慎行,”容与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凝,“去查。明彻,查查他最近的动向,还有……他母亲近日常去的庙宇礼佛习惯。不必勉强,要紧的是别露了行迹。”
在外游历的两三年,容易也并非一直跟在容与身旁,偶尔会去做自己的事。
容与并不过于管束他,也不吝啬,容易颇认识了一些三教九流,即便在金陵,也有他的消息渠道——如今到了金陵,这方面就更要重点经营了。
容易没有丝毫意外,沉声应道:“是。我会谨慎行事。”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怀疑,今日并非偶遇?”
容与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沿,发出笃笃的清响:“此人行事,步步算计。栖霞山如此之大,庙会人流如织,他能精准地在古银杏树下‘偶遇’你我,又能‘恰好’提及南昌话本,试探文泽与我的干系……过于巧合便是刻意。”
“他对我,或者说对我们这边,兴趣不小。”她抬起头,似乎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京城的水更深了,以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身为严师的弟子,暗处盯着我们的眼睛,怕是不止谢慎行一双。”
“我明白。”容易肃然应诺。
……
时令进入腊月,金陵城本该是“冬温而少雪”的湿润季节,如今却一反常态。寒气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几场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薄薄一层覆盖了乌黑瓦楞和庭院中的石径。雪虽不大,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湿冷。
对于习惯了“暖冬”的金陵人,这寒冷异常得让人心惊。
容妍裹着厚厚的貂裘,看着窗外飘飞的细雪,惊叹之余却难掩兴奋:“阿兄,又下雪了呀。这雪看着不大,可积在假山石上还挺好看!要是能堆个雪人就好了……”
她虽非第一次见雪,但少女心性使然,对这洁白冰冷的琼琚,依然有着本能的喜爱。
容与站在窗边,目光越过欢喜的小妹,望向阴沉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