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王城根儿下的“闷罐子”

天朝魂 蓝兰预雨 2967 字 24天前

“大错特错!”召公虎毫不畏惧,迎着厉王冰冷的目光,话语如同滚烫的熔岩,一字一句喷薄而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大河奔流,您硬生生去堵它?堵得住吗?水被堵住了,只能不断积蓄力量!一旦决口崩塌,那造成的灾难,是毁灭性的!冲毁堤坝,淹没良田,卷走人畜,势不可挡!堵老百姓的嘴,比堵洪水还危险啊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厉王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痛心疾首,把话说得更透:

“治理河流,要懂得疏导!挖宽河道,凿通壅塞,让水顺着该去的方向流淌!治理百姓,何尝不是如此?天子听政(处理政务),要广开言路!让公卿献诗(通过诗歌委婉劝谏),乐师献曲(通过音乐表达民意),史官献书(提供历史借鉴),盲乐师诵谏(用说唱形式讽喻),平民的议论传达到朝廷,近臣尽心规劝,宗亲查漏补缺,乐师史官用典籍教导,元老重臣再加以斟酌完善……这样,政策施行起来才不会有悖常理!”

召公虎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老百姓有嘴,就像大地有山川河湖,是产出万物财富的根本!就像土地有高低肥瘠,是衣食住行的来源!让老百姓开口说话,国家政事的好坏得失,才能反映出来!您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敢怒不敢言,这样能撑多久?民心所向才是根基,根基烂了,朝廷这棵大树,还能靠什么立足?!”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的警告,声震殿宇:

“川壅而溃,伤人必多!陛下您堵河的下场,就是溃坝!受害的是千千万万的黎民!堵老百姓的嘴呢?民亦如之! 结局只有一个——天崩地裂,社稷倾覆! 陛下若再不收回专利,废除卫巫监谤,广开言路,老臣……老臣恐我大周,危在旦夕啊!”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厉王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召公虎这番掷地有声、振聋发聩的谏言,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冒犯!尤其是那句“民亦如之”(民心崩溃也一样可怕),像根毒刺扎进他心里。

“够了!”厉王猛地一拍桌案,咆哮起来,“召公虎!你放肆!危言耸听,诅咒朝廷!寡人看你是老糊涂了!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滚!”

召公虎看着厉王那被愤怒和恐惧扭曲的脸,再看看周围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同僚,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他长长地、悲哀地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带着整个王朝末日的沉重。

“老臣……告退……”他挺直的腰背似乎佝偻了几分,一步步沉重地退出了大殿。他知道,自己这番话,终究是扔进了聋子的耳朵里。洪水,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积攒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4:沉默下的熔岩(镐京暗流,危机四伏)

王宫的大门在召公虎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宫外,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道路以目”,依旧是卫巫幽灵般的身影。

但有些东西,在死寂的表面下,正疯狂地滋生、蔓延。

老姜家那个破败的小院里。几个邻居(王寡妇、瘸腿的老铜匠孙跛子、还有儿子被抓去炼铜矿的李大)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聚在一起。月光照在他们脸上,惨白惨白的,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那狗日的厉王!”李大压抑着嗓子,声音嘶哑得像野兽,“我儿子,才十五!就被黑甲兵硬拉去铜山了!说是给大王‘专利’挖矿!三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那是人干的活吗?进去的,有几个能活着出来?那是吃人的矿坑啊!” 他双手抓着头发,指甲缝里都是泥,痛苦得浑身颤抖。

孙跛子用粗糙的手指敲着自己那条废腿,眼神怨毒:“我这腿,怎么瘸的?上月偷偷去以前砍柴的后山,想弄点柴火,被卫巫养的恶犬追!掉山沟里摔的!差点没命!山是王的山,林是王的林,连根草都不许老百姓碰了?这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啊!”

王寡妇抹着眼泪,压低声音哭诉:“狗巫!都是那些狗巫!我家隔壁张木匠,多老实一个人啊!前几日就因为在自家院子里,跟他婆娘小声抱怨了一句‘这税赋太重,快活不下去了’,不知怎么就被隔壁那个贼眉鼠眼的‘邻居’(卫巫密探)听了去!第二天……人就没了!家也给抄了!剩下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呦!” 她的恐惧被更深沉的仇恨取代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老姜一直沉默地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想起白天,一个卫巫晃到他摊前,随手抓起一把他辛辛苦苦挖来的野菜,扔下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贝壳(劣币),扬长而去。那眼神,就像看一条狗。

“活不下去了……”老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横竖都是个死!饿死是死,被恶犬咬死是死,被抓去矿坑累死也是死,被卫巫‘监谤’抓走还是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条……”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不如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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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拼了!”李大第一个响应,拳头捏得死紧。

“杀进王宫!宰了那昏君!”孙跛子仅剩的一条好腿用力跺着地。

王寡妇也擦干了泪,眼神变得凶狠:“宁做断头鬼,不当饿死奴!”

仇恨的种子,在高压的土壤里,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疯长! 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内部的熔岩在疯狂涌动,只等待一个喷薄的契机。卫巫的恐怖统治,制造的只是表面的平静,底下积聚的,是足以焚毁整个王朝的滔天怒火。

5:镐京的怒吼(沉默的火山,终于爆发)

导火索,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点燃了。

那天傍晚,夕阳像血一样泼在镐京的城墙上。一队黑甲士兵押着几辆沉重的牛车,车上是刚从铜山运下来的矿石,伴随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车队经过西市时,突然,一个东西从一个巷口滚了出来,“噗”地一声砸在领队军官的马蹄前。

那是一个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