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月环顾一眼,却没再瞧见紫藤架下发呆的老翁,便是那小童也不知所踪,奉茶添食都是繁兮亲历亲为。他们都是俗人,只以为会见到前呼后拥,仆从遍地的地头老大哥,没想到婆子杂役愣是没见半个,整个斋内有股说不出的死气沉沉。
“你们想知道甚么?”繁兮没有在主人席坐下,而是退到辅位煎茶。
公羊月开门见山:“玉,巴掌大的敦煌玉。”
繁兮在此掌事已有数年,听那口气知道是冲着珍宝会来的,心里头有数,大略想了想,遂摆头:“此处经手的彩宝石玉不少,甚至罕见的梅花血、昆仑玉髓也不是没有,但敦煌玉确实无所记载,这种玉并非名种,即便出过水色足的。”
晁晨追问:“有没有可能漏记?”
“有,但不是漏记,”繁兮看了他一眼,笃定道,“斋主私交不入册。”
双鲤立即往上凑,又是递茶饼,又是送焙炉,软声细语道:“好姊姊,就让我们见一见斋主嘛,一面即可。”
“其实你们已经见过斋主了。”繁兮引着公羊月向紫藤花架望去,随后手指落下,替小丫头把额前碎发别在耳后,落得轻轻一叹,“非是小女子不相帮,而是……斋主他得了奇症,只有不过一日的记忆,便是自己也不记得,哪里还会记得玉。”
“啊?只记一日事?”
双鲤大失所望,失手打翻了案上盛器里煮茶的水。水是沸水,顺着衣褶蜿蜒淌地,繁兮眼中闪过惊慌,忙不迭捉起小姑娘沾湿的袖子,拿手绢温柔替她擦拭,却被公羊月一把把人抢了去。
手中绢帕落地,黑衣女人愣怔片刻,起身侧立,很快又恢复那种不近人情的清冷:“黑市之中尚有私货交易,几位不如另谋出路。”
人家既已下逐客令,也没有留下自讨没趣的道理,晁晨起身道别,不失礼数。公羊月临走前回头,问道:“姑娘是斋主什么人?”
“我本是飘萍之身,承蒙斋主援手,留在此间报恩。”
繁兮相送,终止步于门前的紫藤花下。院外是黄沙飞砾,院内是小桥清风,她孤身孑然,宛如一抹游魂。
“真就这么走了?”
双鲤不甘,回头多看了一眼,被门槛绊了一脚,顶头撞在公羊月的腰上。
“走什么?”公羊月揪着双鲤的辫子。
“老月,你还有法子?”
三人一并巴望过去,恣意的剑客吹去指甲里的灰,抬头来看:“这黑市来都来了,不如玩两把?”循着那目光望去,正前方灯火通明,是好大一家赌场,几乎盘下了两座整楼,门口袒胸露乳的胸毛壮汉,冲几人眨眼。
乔岷不置可否,双鲤则早习惯他的出其不意,只推着人往前:“走走走,人多热闹,那荒唐斋阴风阵阵,像座鬼屋,你们说真有那么健忘的人?”
左右都不是医者,健忘不健忘,无人说得清
晁晨有心再试,可看公羊月那副跃跃欲试的玩乐模样,并不似玩笑,心中又顿时凉了底:难不成真走投无路?
见那书生落在最后欲言又止,公羊月故意慢了一步,与他并肩,勾肩搭背大声说:“喂,让你见识见识爷惊为天人的赌术。”晁晨绷直脊背,正欲推搡,抬头却见身侧的人脸上并无嘻哈,反倒目色沉沉,钳在肩头的手还跟了几分力。
只听他说:“晁晨,往前走,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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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晁晨没有哪一天不被公羊月整……
第020章
晁晨本生得心思细腻,闻言立时汗如雨下,心中揣测难安
荒唐斋定有古怪,是假余侗已捷足先登,还是那玉刻所指本身就是一桩疑案?不记事的老翁如何能辖管黑市?服侍左右的女子又是什么来路?
既是千丝万缕,那便得从头开始梳理。
“公羊月,依我看必得从荒唐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