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闸被强行卡死,沉重的闸门高悬,露出了通往榆林城内的通道,高栎和李过、刘宗敏等人率领着义军大部队,踏着满地狼藉和尚未干涸的血泊,艰难地跨过镇远门瓮城的门槛。
眼前的景象,即便是高栎这样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人,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和眩晕。
瓮城内外,尸体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每一寸地面,有被暗杀割喉的守军,有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官军和义军,更有在缺口争夺战中相互砍杀、至死仍纠缠在一起的双方士卒。
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刃、丢弃的盔甲混杂在暗红色的泥泞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火药硝烟的气息。
许多尸体已经不成人形,尤其是那些靠近爆炸点和被虎蹲炮散弹覆盖的区域。高栎的目光死死盯在一具左半身几乎被打烂的尸体上,那就是黑九霄。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这个生龙活虎的汉子还在他面前请战,此刻,却已成了一具冰冷的、残缺不全的尸骸。
高栎内心有一种刺痛感,他喉咙发紧,嘴唇微微颤抖,这些躺在地上的,是他数年来同吃同住、并肩作战的兄弟啊!其中的痛苦,实非言语能形容。
“还愣着干什么!”
刘宗敏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这沉默,他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没有丝毫犹豫。
“人都死了!感伤有个屁用!快!把尸体都拖到两边,清出道路!让后面的大部队赶紧进城!仗还没打完!”
高栎强行压下心头的悲怆,其余义军士卒也开始动手清理通道。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预想中惨烈的巷战并未发生,当主力部队源源不断开进城内,沿着主要街道推进时,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
城内的卫所兵们在得知镇远门已破、刘廷杰战死的消息后,早已士气崩溃,他们大多丢弃了武器,躲回家中,或者茫然地站在街边,眼神麻木地看着这支陌生的军队开进来。
对他们而言,无论是大明朝廷还是流寇,似乎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真正的硬骨头是那些散布在榆林城各处的将门府邸,这些世代簪缨的家族,与大明王朝的命运早已捆绑在一起,他们的荣耀、家产、乃至生存的合法性,都依赖于这个朝廷,朝廷还在时他们不可能投降,更别说进城的还是他们看不起的军户和底层军士组成的流寇,为此他们选择了血战到底。
义军进城后,并未急于向城中心突击,而是迅速执行了既定的肃清策略:
首先是夺取城墙各部按照划分区段,迅速沿马道登城,清剿残敌,完全控制了榆林高大坚固的城墙体系,将这座重镇彻底掌握在手中
同时再封闭街道,派出部队利用栅栏、车辆等物,封锁主要街巷路口,分割城内区域,防止残敌流窜或互相支援。
在完成基本控制后,又开始对各个将门府邸进行例行公事般的劝降,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一家选择投降。
距离镇远门最近的前西安副将尤翟文府邸,成为了第一个被重点攻击的目标,张天琳带着刚刚经历血战的前营士卒,将这座高墙深院的府邸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