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言还没和其他人交往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同情、细心、爱护都给了阿尔忒弥斯。出了电梯,他边思考,边拿出房卡打开房门,然后一秒后默默地把门关上。

他怀疑自己走错房间,但房号是对的。联想到门后住着个什么人,用半分钟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聂言再次推开房门。

桌、椅、可容许一人的小型沙发、床头柜、单人床等等家具水平位置没有一丝变化,金鱼优哉游哉地在鱼缸里游动。一切物体的形状与完好程度都和出门前一样,看上去很正常,如果忽略家具全部粘在天花板上的话。

罪魁祸首缩在小沙发上,被沙发背挡住身影,只从扶手那散下几束银发。沙发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开了盖的葡萄酒,在能力的操纵下即使是倒置状态也滴酒未漏。

谁一看都能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在阿尔忒弥斯晕车时,聂言形容他晕车就像醉酒,然而看到阿尔忒弥斯喝醉后,他改了口 要真的阿尔忒弥斯晕车像喝醉,路上得混乱得一塌糊涂。

麻烦大了。

聂言按住太阳穴,给照顾阿尔忒弥斯的心得上再加一条“不要把他和酒放在同一空间”,出声道:“阿尔。”

沙发背上方露出两只眼睛。

聂言把礼盒放在地上,走近小沙发,“你喝了多少,我不是说过不能乱动那瓶酒吗?”

“一杯而已……真的……”阿尔忒弥斯枕着手臂,嘀嘀咕咕。

“还不快点下来?倒挂在上面很舒服吗?”

阿尔忒弥斯半睁眼睛,依靠着沙发背,好像还沉醉在漫长未竟的美梦,半晌后才含糊不清地嗯嗯几句。可让聂言又惊又气的是,此时的阿尔忒弥斯显然没有清醒时的理智,直接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力,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进行自由落体。

“你! ”在反应过来前,聂言已经把小孩接住。伴随后怕的是怒气,不顾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臂,聂言把阿尔忒弥斯提起来,支撑他站稳,掰正他身体让两人四目相对。

“喝傻了?直接就这样掉下来?如果我没接住你,你会怎么样?!你有想过吗?阿尔忒弥斯!”

一连串厉色质问连珠炮似地过来,聂言往日平和的脸庞变得无比烦躁,怒气纵横。如果阿尔忒弥斯是清醒的,他会不理解聂言为什么生气,不以为然,然后和聂言闹不愉快甚至吵起来,因为他一直被窒息地保护着,无论他做什么,或被做什么,都会被限制在不会危及他生命的界限内。

但他现在迷迷糊糊的,视线模糊,世界摇摆不定,连带把他的思考都眩晕了。脑海变得迟钝和迷茫。他像被挡在一层磨砂玻璃后,聂言生气的脸和质问被挡在意识外头。他连聂言现在的焦急和气愤都没能感受到,银色眼睛像蒙上一层雾气。

“没有。”他尽可能口齿清晰,没头没脑地说:“我不知道。”

阿尔忒弥斯现在的样子堪称无辜,和清醒时暗藏敏锐不同,不思悔改,软硬不吃。即使聂言刚才被吓得半死、气得够呛,也拿这只醉酒的猫没有一点方法。他对阿尔忒弥斯发火,无异于往棉花全力一击。

更何况你还不能怪他。他那么漂亮,又多么让人怜惜,容易让人心软。

“如果你伤到了,我不仅不好向薛迎交待,而且对我也不好。我会很心疼你,很难过。”他平复心情后,一字一顿地跟抱着的醉猫解释。

阿尔忒弥斯只听进去前半句,自信地抬头冲聂言摆出漂亮到炫目的笑容,“不会的。我在这里。”

这是第三次阿尔忒弥斯这么对他说,用自己绝对的自信和骄傲给他打强心剂。聂言内心有所触动,怒意的阴霾被灿烂的艳阳驱散。他恢复平静,换了个左手环着阿尔忒弥斯腰的姿势,把小少年单手抱离地面几公分,靠在自己身上。

“现在你能把房间里面复原吗?”所有可搬动的家具都被倒挂在天花板上,他们两个就像误入镜面世界。聂言担心醉酒的阿尔忒弥斯神志不清,把物件全部砸在地上。赔钱事小,弄伤阿尔忒弥斯事大。

“能啊。”

所有家具翻转过身,缓慢降落到地面,一点噪声都没制造出。聂言明白了,即便醉得东倒西歪,阿尔忒弥斯也能绝对精确地操纵自己的能力,直接从高处摔下来纯粹是他缺乏安全意识。想到这,聂言又好气又好笑地用空出的一只手去揉捏阿尔忒弥斯的脸,把后者捏得哼哼唧唧。

“喝了多少?要如实说啊阿尔,醉成这样,不止一杯酒吧。”

“确实是一杯……不信你自己去看。”

他示意聂言去看旁边放着的葡萄酒瓶,水线只下降了不到一个指节。

酒精蒸发的浓雾把他熏得滞缓,眨眼的动作都被放慢了许多。阿尔忒弥斯把头搁在聂言肩上,听他轻轻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不会吧?一杯?”“酒量那么差吗。”和“以后不能给你吃带酒精的食物。”

“又酸又涩,好难喝。我再也不碰了。”

聂言短短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摸了摸阿尔忒弥斯头顶柔顺光亮的银发。比起不满聂言随便动他头发,阿尔忒弥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嗅觉神经没有被酒精麻醉,依靠他在聂言身上闻到微不可觉的一点甜丝丝的味道,有奶油的乳香、水果清甜的香气与焦糖浓厚的甜香,各个成分都是他熟悉的,混合一起后却是结实牢靠、温暖甜蜜的全新气味。阿尔忒弥斯在男人结实的右肩蹭了蹭,梦游一般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