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到底在想什么,姜淮也摸不透。
一般人见着老爷子,也都怵得很,像是会吃人一样。
姜淮也怕老爷子,并不是心虚的那种,这种怕更多的是一种爱屋及乌的敬畏。
老爷子这天心情好,对姜淮娓娓而谈,说:
“老大没什么野心,日子过得很凑合,住一套凑合的房子,开一辆凑合的车子。要是一个人过,靠着集团发的薪水,也富余。但他开销大得很,要养一个中医堂,比人还费钱。算一算,应该是入不敷出的。他不想继承家产,将来我不在了,他是分不到东西的,丛越会全部抢走。姜律师,这么个穷小子,你还要跟他一块儿过吗?”
姜淮听了半天,平静地问:“您大概也对齐心悠说过同样的话吧?”
老爷子忽然有点狡黠,微微一笑,说:“你很会猜。”
姜淮觉得老爷子挺有趣。
世上的人谈婚论嫁,常常是你蒙我骗。
做长辈的,将晚辈夸得天花乱坠。
只有老爷子是自己拆亲孙子的台,吓得齐心悠犹疑不定,现在又要试探他。
看来,老爷子也不是真心喜欢齐心悠。
姜淮平淡地说:“真巧,我也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整天不思进取、游手好闲,配丛医生是‘王八看绿豆’的恰好。”
老爷子微笑,没再说话,让姜淮打开老式录音机,听戏曲,是程派的《锁麟囊》,唱道:
“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将近傍晚,姜淮告辞了。
老爷子让佣人阿姨送他下楼。
楼梯间,阿姨面带笑容,说:“老爷子脾气大,很不喜欢脑子不清楚的人,更不喜欢心肠不好的人。他总说,这两类人做事,要么害人,要么害己。姜律师,你两样都不沾,老爷子心里喜欢你,只是嘴上没提。”
姜淮没吱声,觉得老爷子还挺有个性。
周末,老爷子走前一天,约他去听戏。
戏院没节目,票友串戏,几位老太太、老爷爷在那扮得有模有样的。
敲小锣的乐师病了,来不了,老爷子让姜淮凑数。
姜淮不会,阿姨教他打,轻重四拍。
姜淮学了一会,懵了。
阿姨站在他身后,轻拍着他的肩,给他打暗号。
姜淮一身大汗,想着老爷子果然不是一般人,折腾人很有一套。
节奏敲慢了,丛老爷子却说,还可以。
本不指望他三两分钟学会,世上哪有那种人?
佣人阿姨说:“姜律师胜在态度好,不跟长辈急眼。”
老爷子脾气变得好了不少,说:“下次还一起来。”
姜淮想,下次该装病。
丛老爷子问:“你是不是想着下次放我老人家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