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在西山尖上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口热气,那抹暗红像是被锋利的山脊刺破,渐渐洇开在靛青色的天幕里。
云絮染了墨,层层叠叠压下来,将四野八荒都笼在昏蒙的灰霭之中。
远处起伏的山峦最先隐去轮廓,化作巨兽脊背般的暗影。近处的老松伸展着虬枝,在渐浓的暮色里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魅。
风突然紧了。
枯黄的苇草在溪畔簌簌发抖,残破的纸灯笼在客栈檐下打着旋儿。
某处传来窗棂咿呀的呻吟,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不知是谁家的木门被劲风拍合。
这声响惊动了蛰伏的夜,暗处立即浮起零星灯火,却比萤火虫的光亮还要飘忽,转瞬又被黑暗吞噬。
当西方天际最后一丝铅灰色也被抹去时,整座凌州城突然陷入某种奇异的寂静,一弯冷月不知何时已攀上枯树梢头。
清辉如霜,照在大地上,大地如同染上了一层白霜。
两道黑影自城墙缺口处浮现,如墨汁渗入宣纸般契合地融入了夜色。
前头那人身形瘦小,踏着错骨步,靴底擦过草尖竟不惊动半滴露水。
月华流过她肩头铁鞘,在鞘口凝成一道寒线,随步伐时隐时现,恍如一阵风拂过,不留下任何气息。
后面跟着的稍显高大的黑影全程未发一力,却能飞得又快又稳,心中不禁啧啧称奇起来。
月光斜照。
二人身影交替掠过月光与阴影,时而如双燕分飞,时而似孤鸿踏雪,不过片刻时间,两人便闪身隐入了城西一处神秘的庄园外围的黑暗之中。
隐匿在黑暗中,两人透过周遭的遮蔽物向那庄园望去。
庄园的轮廓在月色中若隐若现,黑黢黢的围墙高逾三丈,墙头生满铁蒺藜,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