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乌云悄然聚拢,将残余的光一点点吞噬,远山寂寂,林海沉沉。

山道尽头,浓雾缭绕,雾气宛如丝带缠绕枝头,又似无形手指搅乱天地。

风更冷了些,透着山野特有的潮湿与凉意,从树梢穿过,呼啸着卷起落叶,掠过战圈之中三人交错的身影。

脚下青石板路已被震碎大片,碎石崩裂,尘沙飞扬,仿若被雷火肆虐过一般。

几棵年久古树折断枝干,枝叶横斜,挂在半空,仿佛也惊骇于那场如神魔交战般的搏杀。

远处草丛中飞鸟早已惊起,唯有战圈中央,气息依旧凝重如铅。

铁拳双膝微屈,呼吸粗重如牛,胸口起伏剧烈,已喘得快要说不出话。

他面色赤红,汗珠从鬓角滚滚落下,滴在破裂的青石上,瞬间便消失在泥土之中。

盔甲多处裂痕,手臂更是微微颤抖,似已脱力。

“呼……呼……”

他眼中怒火未息,身却有些支撑不住,步伐踉跄,再无先前猛虎下山之势。

蒙尚元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嘴角有血,左臂微垂,剑锋斜指地面,几乎再难提起。

那柄名为“衡川”的长剑此刻已遍布细碎缺口,剑身原本如秋水般的锋芒,此刻蒙了一层血气与尘土。

他同样气喘如牛,双眸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人,像盯着一尊不可战胜的神只。

付长功依旧立于风中。

黑袍无风自动,长发束而不散,纤尘不染。

他的气息稳如初入战场,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乱过。

他未拔剑。

从始至终,都只是空手。

他甚至连斗笠都未取下,只靠身形与技法,便逼得两位悍将险些力竭。

“还打么?”他淡声问,语气温和,仿佛在问一场赌局是否继续,而非一场生死搏杀。

铁拳咬牙切齿,仍未开口。

他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咽下一口浓烈铁锈味,步伐晃了晃,却仍旧站定。

“接下来——”

山风猎猎,残阳如血。

付长功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那双被黑纱遮掩的眸子中,却亮起了真正的杀意。

“该我了吧?”

话音刚落,空气如同被扭曲般一凝。

下一瞬,他身形已如鬼魅,骤然出现在蒙尚元与铁拳面前!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便已被迫应战。

“当心!”蒙尚元低喝一声,挥剑劈出一记横扫,将周遭劲气逼散。

铁拳则是怒吼一声,双臂交错护在胸前,迎头撞上!

可他这如铁牛冲锋的一拳,却被付长功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偏。

“还真是鲁莽。”

付长功淡淡吐出四字,右腿猛地一抬,如鞭如戟,骤然横扫!

“轰——!”

这一下,几乎将空气撕裂,轰然炸响!

铁拳只觉整条手臂麻木,护体罡气寸寸崩裂,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一旁巨石上,石屑纷飞!

“铁拳!”蒙尚元怒吼,剑势如虹,疾斩三道斜月,一式快似一式,宛如剑雨倾盆。

付长功没有后退。

他只是轻轻一转身,左肩一晃,脚步不动,那如浪涌般的剑势竟被他在原地,硬生生穿梭躲过!

“好剑。”付长功语气轻飘飘的,右手微动,伸出两指,竟在剑锋擦身的一瞬,直接夹住了蒙尚元手中的剑!

“但太慢。”

话音落下——

“咔!”

剑身寸断!

蒙尚元脸色大变,尚未反应过来,胸口已中一掌!

“砰!”

他整个人倒飞而出,摔落在地,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

“啧。”付长功低头看了看手指上被剑气划出的浅白血痕,摇头轻叹,“这年头,天榜之下,能让我出手两次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语落地,原地风声炸响!

铁拳强撑着起身,双臂再度布满血痕,怒喝着再次冲来:“要赢我……还早了十年!”

他横冲直撞,脚步如雷,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一道地裂!

但付长功却只是原地侧身,右掌如风,拂过铁拳肩头。

“咔啦——!”

众人耳边清晰传来一阵骨裂之声。

铁拳再次跪地,口中鲜血狂喷,整条右臂软垂而下,彻底废了!

“别挣扎了。”付长功背手而立,缓缓望向车队方向。

“再挣扎,也只是陪练罢了。”

车厢内,卫清挽静静看着这场战斗,面色未变,心中却早已暗沉如铁。

这才几招!

区区数息之间,铁拳、蒙尚元联手,竟毫无还手之力!

她缓缓低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沉凝。

“他比传闻中的还强。”她轻声道。

外头的风渐大,山林中的鸦鸟惊起,一片片树叶簌簌落下,如同这突如其来的败局,令人措手不及。

“还要继续么?”付长功抬头望天,一步步朝车队走来。

“卫清挽。”他吐出她的名字,平静得如同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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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夫君虽死,太子又弱,今之大尧,已非你所能左右。”

“现在交出人来,我可以让你,少死几个人。”

话虽轻,却字字铿锵,带着无可抗拒的冷漠。

卫清挽眉头微皱,缓缓将车帘掀起一线,轻声道:“你很自信。”

“是。”付长功淡笑,“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没有任何破局的希望。”

“是么?”

她并未争辩,而是轻轻放下帘幕。

此刻,倒在地上的蒙尚元与铁拳挣扎起身,伤痕累累,气喘如牛,却依旧倔强地站在车前。

“王命在身……拼了也要护你无恙。”蒙尚元声音低哑。

铁拳一口鲜血喷出,咧嘴笑道:“再来——我还没倒呢。”

他们身后,黑甲军护卫也纷纷列阵,虽面露惊惧,却无一人后退。

风猎猎,火光摇曳,场面宛如末路之战前的孤注一掷。

而付长功,只是淡然开口:“不识时务。”

下一瞬,他身形猛地一动!

快!

快得如一缕残影!

空气都被切割出一道音爆,他一掌推出,直取铁拳咽喉!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冷无比的女音陡然炸响!

付长功眉头微挑,忽而止步。

卫清挽重新挑开帘幕,一步踏出,白衣胜雪,气质如霜。

“我以为,晋王会派人……却没想到,连付长功都舍得。”

她淡淡开口,目光直视付长功,仿佛面对的不是高手,而是一个普通刺客。

“但我很好奇,你来,只是想杀人?”

付长功静默片刻,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然不是。”

他目光忽而扫过整支车队,语气平缓,却如寒铁入骨。

“我来,是要断……萧宁的血脉。”

付长功淡然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俯瞰式的冷意。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已游弋至车队后方,似乎在寻找那位“太子遗孤”萧偕的具体藏身之处。

然而,就在此刻——

一道清冷却不失从容的女声自前方响起,仿佛一缕冰风,穿透这凝重如铁的战场气息。

“这些,都是我夫君留下的人。”

卫清挽一边缓步走出车厢,一边淡然开口。

“你以为,我自己……就没有准备么?”

此言一落,众人一惊!

铁拳与蒙尚元几乎同时回头,眼中皆闪过一抹不解与警惕。

下一息!

“锵——!”

刀光乍现,如冷月破云,一抹黑影自车队最后一辆马车的车顶疾掠而下,犹如一柄被蓄势已久的利刃,划破长空!

那是一名女子。

黑衣,黑发,黑袍贴身,衣角上绣有淡蓝色的蝶纹,动作凌厉却不失优雅。

她的出现,竟让整支车队空气一凝!

“冰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