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差役入城。
江陵县城墙高厚,青灰色墙砖被雨水浸透,颜色深暗。
城门口人群拥挤,多是面黄肌瘦的灾民,在几处施粥棚前排起长队。泥土潮湿的气味与稀薄米粥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弥漫开。
那差役班头引着姜闻几人穿过人群,城内街市比城外稍显齐整,但多数铺面关门落锁,透着萧条。
县衙位于城东,黑漆大门前石狮静立。听闻太神宫来人,不过片刻,一位身着七品官服的肥硕中年男子便在一众衙役簇拥下急步迎出。
此人面色红润,与城外那些面有菜色的百姓截然不同。
他额上布满细密汗珠,不知是急是怕,目光与姜闻一触即分,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些许急促:“下官江陵县令周福,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周县令不必多礼。”姜闻神色平淡,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福过于丰腴的腰身,以及他指甲缝里那点不易察觉的暗红痕迹。
眼中露出闪过几分讥笑,随后面容温和:“我等只是路过这江陵县,便想来看看。”
周福连连称是,侧身将几人请入花厅,又忙吩咐准备酒宴。
“上仙远道辛苦,下官备了些薄酒粗食,聊表心意,万望勿嫌。”
不多时,酒菜上桌。在这灾年光景,席面虽不算珍馐,却也鱼肉俱全,显得颇为扎眼。周福亲自执壶斟酒,姿态殷勤。
饮过几杯,姜闻放下酒杯,看向周福:“周县令,贫道今日在沧浪河边,见了一场祭祀。”
周福执壶的手微微一抖,酒水险些洒出。
他干笑两声,放下酒壶,脸上瞬间堆起悲戚与无奈,长叹道:“上仙既已见到,下官也不敢隐瞒。此事,此事实乃下官心头一根毒刺,日夜煎熬,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语调沉痛地叙述起来:“约莫一年前,中州方向天色骤变,漆黑如墨,持续了数刻之久。随后天降流火,非是凡火,落下来便将城外山林田地烧成白地,死伤无数。谁知祸不单行,沧浪河接着无缘无故暴涨,浊浪滔天,下游残存的田亩村落尽数被淹,江陵县,算是毁了根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