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阮邛的三位嫡传弟子,现在还在朱荧王朝那边,做那随军修士。
秀秀之前提过一嘴,宁远也知道,只不过不算熟,所以离开朱荧之际,就没有去喊上那三人。
竹林之外。
中年汉子腰系围裙,独自站在灶房门口,手上还端着一盘佐酒花生,见了一行七人,没有什么激动神色,反而很是平静,笑着招呼众人进屋。
阮秀快步上前,瞬间红了眼睛,在汉子跟前站定,死死咬牙,最后终于低声喊了句老爹。
阮邛脸上有些异样,不过还是笑着点头,开口道:“回来了?那就好,晚饭还没吃吧?”
闺女再次往前几步,自顾自接过那碟佐酒花生,将其放在门口长凳上,而后张开双臂,猛然抱住老爹。
就这么抱了许久。
直到有个棉袄小姑娘,出现在两人身旁,探头探脑,喊了句爷爷,然后同样张开双臂。
秀秀这才放开老爹。
阮邛笑容满面,弯下腰,将宁渔抱上肩头,而后看向门外众人,“都愣着做什么?外面冷,赶紧进屋吃饭。”
宁远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又抖了抖袖子,竭力摆出正经神色,笑道:“宁远见过阮师。”
他其实想喊爹的。
反正迟早都要娶秀秀过门,迟早都得当他女婿,早喊晚喊,大差不差。
只不过还不清楚阮邛是怎么看自己的,宁远思来想去,就没敢开这个口。
要是惹来对方不快,打起来了,秀秀指定不会帮自己,那就没必要如此操之过急,慢慢来。
阮邛微微点头,没说话。
宁远咂了咂嘴。
宁姚瞥了老哥一眼,似笑非笑,随后上前一步,嗓音嚅嚅,“阮宗主,我叫宁姚,来自剑气长城。”
阮邛立即露出笑脸。
桂枝款款施了一礼,眉眼弯弯,浅笑道:“阮叔,好久不见了。”
苏心斋同样自报名号。
裴钱可能是最给宁远长脸的,只见小姑娘背着长剑,三步并作两步,正好与师父站在一起,双臂环胸,嚷嚷道:“我叫裴钱,四境巅峰武夫,是我师父的开山大弟子!”
也是最没礼貌的。
稀奇的是,宁远却没有往她脑袋上来个板栗,反而心情大好,之前阮邛对他的视而不见,那些少许郁闷,悄然四散。
阮邛板着脸,嗯了一声。
宁远则低下头,与抬头的裴钱对视一眼。
好嘛,这下好了,师徒两个都不招人待见。
今儿个是大年初二,小镇这边有拜年走亲戚的习俗,阮邛也不是小气的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钱红包,挨个分了下去。
裴钱收了一个,往里一看,笑得合不拢嘴,竟是一颗金精铜钱,还是三种铜钱之一的迎春钱。
寓意极好。
小主,
只是轮到宁远之时,阮邛两手一摊,装作无奈的表示,喜钱没了,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就没准备多少。
宁远摆摆手,笑着说不碍事。
众人依次进了屋内。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寡言。
当然,这只是对于几个大人来说,两个小姑娘,不在此列,特别是宁渔这妮子,她很早之前,就见过阮邛了,这会儿在饭桌上,小姑娘连椅子都没有。
她直接顺着阮邛的胳膊,爬了上去。
一口一个爷爷,半点不脸红。
阮邛也惯着她,让丫头坐在腿上,想吃什么,要是手不够长,就直接跟他说。
秀秀坐在老爹右手旁。
宁远原本想去霸占左边那把椅子,只是屁股还没坐下去,就给阮邛瞥了一眼,只好悻悻然的退而求其次。
晚饭过后,阮邛亲自领着一行人,去往山腰那边,那里修建了一排宅子,原先是打算等到龙泉剑宗壮大之后,给核心弟子住的。
一一妥善安置。
很显然,轮到宁远的时候,阮邛又当做没有这么一个人,自从到了神秀山,年轻人就屡次碰壁。
关键还说不了什么。
阮秀看在眼里,但她也从不替自己男人说一句好话。
就连裴钱,在收了喜钱红包,都把师父抛之脑后,欢天喜地的住进了新宅子。
小姑娘摘下佩剑,在几间屋子串门,跑来跑去,最后带上师妹宁渔,两人偷摸上山,在崖畔那边看云海,黝黑的小脸上,幸福满溢而出。
半晌,看过了风景,裴钱又觉得有些乏味起来,低下头,视线注意到脚下崖壁,有一大片凸起的石块,便用手肘戳了戳师妹,“渔儿啊,那是啥?”
“上面好像有字?”
宁渔回过神,循着视线望去,只是角度不好,一样看不见什么,见裴钱卷起袖管,跃跃欲试,她赶忙死死拉住她,皱眉道:“师姐,这么高跳下去,你疯了?”
裴钱往下瞅了瞅,豪气干云道:“这才哪到哪,以我四境武夫的体魄,就算没站稳,摔了下去,最多也就断几根肋骨而已,你要是怕,就在这边等着,我看完了那几个大字,回头再告诉你。”
宁渔愁眉苦脸道:“那师姐你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摔死了,我可不想做什么大师姐。”
裴钱连呸三声,没好气道:“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
话音刚落,黑炭丫头重重跺脚,踩碎脚底大石,而后纵身一跃,灵活得像个山魈猴子,五指抵住崖壁,就这么滑了下去。
一身拳意,倾泻而下,云海随之消散一空。
龙泉剑宗,神秀山,常年云遮雾绕,一面山清水秀,一面壁立千仞。
崖刻“天开神秀”四个大字。
……
山腰,一行三人,踩着月色,渐次登高。
顺序很有意思,父女并肩在前,身后七八级台阶,跟着个拎壶喝酒,模样俊俏的年轻人。
不再是大髯剑客了。
宁远倒是挺喜欢胡里拉渣的,只是在临近神秀山时候,被秀秀说教了一通,只好用剑气刮掉了胡子。
总要收拾收拾,去见老丈人。
宁远还是老样子,背负长剑,喝着小酒,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前面两人的对话。
其实俩父女也没说什么。
直到临近山巅,在一座凉亭落座之后,阮邛方才开口,问起了那些积攒好几年的言语。
宁远独自找了个角落蹲下,离着凉亭有些距离,倚靠青竹,闭目养神,好像要将月色与光阴,都留给那对久别重逢的父女。
凉亭内。
阮邛板着脸,以审视的目光,对闺女上下打量,后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眼珠子一转,便学着小时候的模样,挽住老爹的胳膊,一阵撒娇。
给宁远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都没这待遇。
阮邛却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开口道:“秀秀,伸出手来。”
阮秀乖乖点头,老实照做。
汉子撸起闺女的袖管,单指在上面划抹几下,纤细手臂上,随之浮现一道极为细小的红线。
阮邛这才松下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眼那个喝酒的年轻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