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单骑赴约惊鸿影,一局暗藏龙虎机

风雪卷着枯枝撞在亭柱上,发出第三声闷响时,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墨夫人的信里说,张承宗邀了江湖好手,”

他头没抬,目光仍落在茶盏里袅袅升起的热气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今晨的雪下了几寸,尾音在茶香里轻轻漾开:“却没说,这些人究竟是哪路势力!”

那姿态里没有半分探究的急切,反倒带着种理所当然的从容,仿佛墨夫人在信里漏了这茬,本就是件该被随口点出来的小事。

亭外风雪恰好卷过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与他的话音叠在一处,竟让这看似寻常的问话,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压力。

“江湖势力,本就如野草般聚散!” 墨夫人将茶汤注入盏中,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景致,“世子只需知道,这些人收了银子,便会按吩咐办事 —— 就像老身今日约你在此,也不过是想看看,燕藩的世子,究竟有几分斤两!”

吴天翊这才抬眼,指尖在茶盏底轻轻一旋,将沉淀的茶渣晃得浮起:“斤两?夫人是想称称燕藩的铁骑,还是北境的冻土?”

“自然是称称世子心里的秤!” 墨夫人迎上他的目光,银发在火光里泛着冷光,“老身听说,世子单骑入羌时,曾对羌族首领说‘北境的雪,埋过蛮族的骨,也容得下羌人的帐’—— 这话若是真心,燕藩便不该只守着北境的关隘。”

“夫人觉得,燕藩该南下?” 吴天翊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某些别有用心之人那样,在邵明城里养着私兵,盯着宫里的龙椅?”

“世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墨夫人执壶的手悬在半空,沸水在壶中轻轻翻腾,“大乾的藩王,哪个不是‘守境’的幌子下藏着野心?”

“可燕藩偏生不同 —— 打退蛮族不求封爵,收服西羌不掠土地,倒像只埋头拉车的牛,偏生这车上的人,还总想着卸你的轭!”

她话锋陡然转厉:“就说太后与徐阁老,一个想把你捆在后宫的绳上,一个想借你的铁骑稳固文臣的势,世子夹在中间,是打算做谁的刀?”

吴天翊垂眸浅啜一口茶,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竟没烫出半分波澜:“刀有刀的用处,但若持刀人想砍自己人,这刀便该钝了。”

他望向亭外被风雪压弯的竹枝,“燕藩的刀,只砍来犯的敌,不斩同袍的颈。至于旁人想借刀杀人 —— 得看本王肯不肯递这刀柄!”

“那世子觉得,如今这刀柄,该递向谁?” 墨夫人追问,目光如探灯般扫过他的脸,“是借徐阁老的笔,参倒你口中的那些人?还是凭太后的旨,压下文臣的势?”

“夫人见过北境的牧民放马吗?” 吴天翊忽然转了话锋,语气里添了几分漫不经心,“马群太野,便得用缰绳勒!可勒得太紧,马会惊!”

“如今的大乾,就像匹受惊的马,有人想拽紧缰绳,有人想抽鞭子,本王偏想给它喂口草料!”

“草料?” 墨夫人挑眉,“世子是说联姻?还是北境的铁骑?”

“都是,也都不是!” 吴天翊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着,“联姻是让邵明城的人知道,燕藩不想树敌!”

“北境铁骑入援京畿,是让天下人明白,燕藩守的是大乾,不是某个人的江山!至于那些想趁乱偷马的……” 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便用马蹄子教教他们,什么叫规矩!”

亭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只余细碎的雪沫在风中打着旋。墨夫人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这少年的 “秤” 究竟是什么 —— 不是权欲,不是野心,而是一种更沉的东西,像北境的冻土,看似冰冷,底下却藏着能让草木生根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