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贼老奸巨滑,在一处三叉口之地,分遣疑兵,多路奔逃。我军人马也一分为三,大队直扑通往朔方的道路,但追击之后,只擒获了一名身着梁贼战袍的军士;另外一队奔向潼关的敌人也悉数被歼,然而,”柴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摸着宽大光生的额头,惆怅地说道,“然而,往西边追踪的部队却在札萨克城郊遭到数千稽胡的伏击,三百余骑只有数人逃回。幸存者称,在稽胡中看到了梁师都的亲兵卫队。”
“稽胡?”李三娘双眼圆瞪,吃惊不小,说道:“我李唐与此族素无瓜葛啊!”
“是啊,我也纳闷,”柴绍说道,“适才,我把何潘仁请到府衙中来,原想他是胡人出身,又在边塞经商多年,应该对札萨克城的稽胡有所了解,不想他除了知道该城城主名为刘汝匿成之外,竟然也对稽胡知之甚少。”
“这怎么可能?”
“是这样的——据何潘仁讲,稽胡乃是匈奴别种,与他们氐族本不同宗,往来甚少。北魏孝昌年间,刘汝匿成的先人刘蠡升借北方部族反魏之际,起兵云阳谷,自称天子,后被东魏丞相高欢击灭。刘蠡升的后人臣服于突厥,散落于晋、陕以北方圆七八百里的山谷间,耕织渔樵,少与外间往来,这札萨克城依山而建,神秘莫测,外人鲜知。”
李三娘听闻,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但是,那城主刘汝匿成为何会帮助梁师都击杀我军呢?”
“是啊,”柴绍咂了咂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个中原因,我也想知道!况且,稽胡历来骁勇善战,当年高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刘蠡升之乱,如今刘汝匿成若死心塌地倒向梁师都一边,于我大唐甚是不利啊…”
炉火蹿动,“剥剥”直响,夫妻俩忧虑重重,都不再言语。
……
三更时分,寒风呼啸,霜雪齐降,屋外苍茫,一片风雪的世界。窗棂格格作响,床榻上的李三娘突然惊醒过来,只觉得一丝寒风贯入被衾之中,不禁凉意阵阵。侧身看时,枕旁竟空无一人,不知丈夫何时起身,已离床而去。
李三娘也坐了起来,只见书房内烛火莹莹,光影摇曳,便轻挽发髻,从床头取来棉袍,披在身上,缓步朝烛光走去。
刚到书房门边,只见柴绍双臂交叠,伏在桌上,已沉沉睡去,不时传来低低的鼾声。脚边地上,丢弃着七、八个纸团,散乱一地。
李三娘轻手轻脚地走到丈夫身边,借着烛光,看到案桌的笔架上,一管狼毫已近半干,明黄的宣纸整齐地铺在桌前,上面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钟王小楷,体式微扁,点画厚重,笔法清劲,再凑近看时,“臣柴绍跪奏陛下”——刚刚写成的一份奏章立即跃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