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里,顾弥生隔着玻璃,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
她瘦了太多,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植物。
“为什么?!”他猛地拍向玻璃,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凭什么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苏忍冬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疯狂与痛苦,眼泪瞬间决堤。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当初发现怀孕时,正是顾弥生恨她入骨的时候。
他以为是她把顾斯年害成了植物人,眼神里的冰冷像刀子,日日都在折磨她,所以她怎么敢说?
后来生下念念,她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和顾弥生也越来越亲近时,也曾想过告诉顾弥生真相,可她怕,怕真相会打破现在的安稳。
再后来,顾斯年醒了,苏以安的步步紧逼像一张网,将她困在中央。
她总想着,等熬过这一切,等给苏以安一个交代,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去让念念认回爸爸。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残忍,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玻璃两端,是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一个在疯狂地质问,一个在绝望地道歉,只有无尽的悔恨,在空气里弥漫,久久不散。
谅解书最终还是没能签成。
顾弥生把那份文件锁进了抽屉最深处,钥匙扔进了窗外的河里。
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顾念最后那双眼半睁着的眼睛,想起车轮碾过地面时那声轻得可怕的闷响,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原谅?
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原谅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念念是他的女儿,原谅自己没能在那天拉住她的手,更遑论原谅那个亲手将女儿撞进地狱的人。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女儿被人害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又怎么能够松口去宽恕那个杀人凶手。
法庭开庭那天,天空是铅灰色的。
苏忍冬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当法官宣判“被告人苏忍冬,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旁听席。
顾弥生坐在最后一排,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没有恨,也没有松快,只剩下一片麻木的荒芜。
这场风波像一场海啸,彻底摧毁了顾家摇摇欲坠的根基。
公司破产的消息传来时,顾弥生正在收拾顾念的遗物,那些画满涂鸦的本子、缺了胳膊的玩偶,每一件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
他卖掉了国外的房子,卖掉了父亲留下的古董,甚至典当了母亲的首饰,还了孙家的钱,然后一笔一笔地填补着家里的窟窿,也填补着自己心里那道填不满的黑洞。
财产清算那天,顾弥生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