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从小习武,练得一手格斗的好本事,后来武行解散,只能自谋生路,他先后做过司机、干过协警,还开过小店,但一直不走运,不管干什么都仅能维持个生计。

偶然的机会,有人把他介绍给向明诚,一个初到大陆的港商,起初说好是做贴身保镖,不过三江的治安出了名的好,半年下来,有种混吃混喝的感觉,和明诚倒是处得很熟,彼此性情也投契,明诚得知他会开车,就让他做自己的专职司机。

再后来,明诚向他打听保姆的事,李欣茹换了好几个保姆,都不满意。他就把老婆推荐过去,没想到就这么一直干了下来。

向家人为免称呼上的麻烦,一律称他长叔,称他老婆长婶,叫了七八年,自己都快忘了本名了。

十岁的照一,生得唇红齿白,文静礼貌,让夫妇俩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长婶变着法儿给照一做好吃的,他则一得空就带照一出去玩。

明诚忙事业,欣茹体质虚弱,都不能全心全意陪儿子。照一到底是孩子,即便安静,也对世界充满好奇,渐渐的,他和长叔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父母亲。

长叔这辈子本已不指望做父亲,没料到却在照一身上得到补偿。他们亦师亦友,维持着一种奇怪却和谐的关系。但即便亲如父子,长叔也从未逾越身份教训过照一,除了那天在医院。

对自己认为不对的事,长叔通常保持缄默,如果照一问他意见,他也直言不讳,他的包容赢得了照一的信任,哪怕在家庭分崩离析、照一与父亲闹决裂之时,也从未拒绝过长叔对他的照顾。

每当想起照一,长叔心头总会缓缓掠过一抹温柔,他不善言辞,却懂得感恩。他这辈子没什么远大理想,唯一的期盼是夫妻和睦,还有就是照一能平安幸福。

他再次看表,半小时过去了。

他努嘴思索一下,果断阖上杂志,拾起车钥匙,推门出去。

明诚曾叮嘱过他,照一出国前,不管他去哪里,一定要确保安全。

但孩子大了,对一些束缚性质的看管会产生反感,虽然照一从不明说,但长叔与他朝夕相处,能从他微微蹙眉的小细节里捕捉到这类信息。

虽然难做,但他始终还是留意着,既不触发照一的不满,也能履行自己的看护职责。

长叔慢慢往山上走,一边计算着时间,走到上面,大概需要十多分钟,如果照一问起,他就说山下小饭店赶人,自己无处可去。

长叔在心里编着要说给照一听的谎话,不觉笑着摇了摇头。

耳畔,似乎听到一列火车经过的鸣笛,以前竟从未留意过,这地方居然有火车经过。

他略带迷惘地抬起头,想要张望火车的方向,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他还在半山腰,四面全是疯长的松树。

长叔已经五十了,虽然每天会练一下拳脚,但年纪上去,体能就远不如年轻时候,这两百来米的山,爬得急了些,已略有些喘。

山上很安静,视野里看不到一个人,太阳落山了,天色正慢慢暗下来。

他径直走向李欣茹的墓,然而越走越不安——墓碑已遥遥在望,照一却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