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歌早些时候就觉出江澄对他有敌意,只是这敌意来得莫名,让他左右思付想不出由来。一定程度上说,自进山后几次以身犯险,到有些故意试探江澄的意思。只是……如今江澄赶人的态度,他琢磨不清楚,好似练剑时遇到瓶颈,剑意若有若无。问道险中求,柳清歌的风格,向来是迎难而上,随心而走的。
“你是听不懂人话么?!”江澄回身怒道,“白猿之事我不计较了,承蒙苍穹山派顾念,我云梦的事自己解决!”他一抽手,柳清歌纹丝不动,仍锁了眉头收紧五指,愈发扣紧江澄的手腕。
江澄简直恨不得回到半个时辰前用紫电抽飞那个替柳清歌疏导灵力的自己。他情绪起伏间一时大意,手腕是脉门所在,被柳清歌扣住自然走脱不得,情急之下许是气昏了头,一手召出紫电就抽向柳清歌。
幸而,此处没有旁人在场。
柳清歌瞧了一眼自己手上乖乖盘踞的指环,再看江澄铁青的脸色,心中那点怒气不知怎的就烟消云散了。他道:“我听懂了。苍穹山可与你有什么过节?”
他说的不过是个猜测,既然柳清歌自己此前确实没见过江澄,仔细回想时,江澄从见面时便言语上多有针对苍穹山派,那也许还不是私人恩怨。
江澄闻言一怔,旋即唇角上挑,眉眼讥诮,道:“好个与我有什么过节,呵,柳仙师这般人物,与我江晚吟又能有什么过节?”
柳清歌眉头一皱,此番是他第二次听见“柳仙师”这个称呼,实在端的刺耳,“有话直说。”他道。
这下倒像激怒了江澄一般,这江家宗主猛然揪住柳清歌领口,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恨声道:“过节!现下却来假好心,装些个什么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当初岐山温氏横行的时候,我江氏灭门的时候,射日之征战死多少仙门子弟的时候!你们这些假仁假义之徒又在何处!”
他五指收紧,攥着柳清歌胸前一片雪白衣襟,声声衔恨,仿佛是要把这些年的苦和血都一股脑倾倒出来般,“一个两个全都是这样,谁要你们救!谁要承这情!”
黑暗中仅闻江澄压抑的呼吸声,柳清歌默然。
那火堆终于烧到了尽头,最后一丝亮光湮灭,两人对坐在地上,江澄仍是扯着他领口,仿佛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一般,低头让发丝覆住面颊,掩去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