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带到了。”
“你回去,让他进来吧。”江澄深吸一口气,他背朝着紧闭的大门闭上眼睛,接着说道:“回去告诉其他人,今天晚修都免了,呆在院子里休息。”
“甲院的伤药我已经送过去了,代我问他一声。”
大堂的木门前几日才刚被新上了油,此刻拉开顺畅无比,几乎都没有什么响动。
只有蓝思追的硬底靴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他阖上了房门,回身见到了江澄绷得笔直的暗紫色背影和那双抵在桌面上发白的手,垂下了眸子。
“姑苏蓝氏蓝思追拜见江宗主。”蓝思追拱手行礼,行的级标准,视线下移,看到了江澄露在家袍下的靴尖。
一个被刮花磨损的靴尖和沾了泥灰的靴边。
“你们姑苏蓝氏腿脚挺灵便的。”江澄轻飘飘得说着。他侧着身,靠在桌沿上,盯着蓝思追漆黑的发顶,看着他恭恭敬敬得行礼,挑不出一丝错处。
“现在才过了多久?三个时辰你就能到云梦,”江澄没给他免了礼,蓝思追也就那么垂首弯腰,行得严谨,却看的江澄无名火起,他挑起唇角,扬出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坐船了?”
“是。”
“能糟蹋成这个样子,得吹了一个时辰江风吧。”
要真说起来,蓝思追其实外表并看不出太多的痕迹,发丝是被他重新整理过了,抹额也端正得戴在额头中央,只是衣袍边角免不了被翻上来的江水打湿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
说是糟蹋,多半也是江澄心态所致,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可此时次刻蓝思追弯着腰,鬓边发丝垂下,就多少显得有些狼狈了几分。
“好歹你现在也是礼仪为重的蓝家人了,怎么面见宗主前也不见你沐浴更衣,焚香祝祷一下?”江澄冷笑着,挑着眉去看蓝思追腰侧的铃铛。
穗子倒是齐整。
“……晚辈知错。”蓝思追垂得更低了些,抹额系在脑后的带子顺着脊背弧度垂了下去。
江澄瞧着蓝思追那副看似乖顺实则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一股火气顺着血脉从丹田直冲上来,冲的他头脑胀痛,再也忍耐不住,“磅”得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怒意充斥了口腔:“知错?你知什么错?”
“要知错的东西多了去了!”
蓝思追仿佛脚底生根,站着一动不动。
可江澄就不一样了,他拿捏不住法子,心里烦躁,怒火又盘亘在头顶,激得他在桌前来回走动,嘴角抿得像一条线。
良久,他见蓝思追并未有所举动,也未有多说一字,难免感到气急无从去。江澄舌尖抵着上颚,艰难的一字一顿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同我说的吗?”
“有。”蓝思追慢慢直起身,收回了手。
江澄正要故意借此好训斥他不知礼数,就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弯了膝盖,咚的一声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了。
眼睁睁看着也来不及阻拦。
世间八尺好男儿,跪天跪地跪亲长。
一时间,恍若眼前天地旋转,江澄猛地后退了几步,后腰磕在桌角上,一阵刺痛倒是唤回了他混乱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