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时连稍微差一点的生活条件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天壤之别的乡下贫困农村?
最初的每一夜都是哭着入睡,又怨又恨,又痛又怕,日复一日的,彻夜难眠,困到极致后才能睡着一会儿,然后再满脸泪痕地哭着醒来。
沧海桑田一场梦,离家出走时他只带了一条长命锁,是他满月宴上母亲送他的长命锁。
有时候饿糊涂了,裴谨修意识模糊间,甚至不禁开始怀疑:八岁之前的经历会不会是一场幻梦?他真的是裴家的小少爷吗?他真的有过那样富裕堂皇的童年吗?
唯有握着长命锁时,他心里才能有一瞬清明。
可随即反噬上来的便是更痛苦更难熬的不甘与绝望。
他如果一出生就在澄县,也许也能像周围的小孩一样,饭菜里带点荤腥就开心得不得了,有闲钱吃根雪糕或辣条就能乐上一整天,在地上爬来滚去搞得一团脏也能傻乎乎地憨笑。
可他不是。
过于美妙的童年仿佛是一种对幸福的透支,他于无知无觉中欠下了天文数字的债务,猝不及防地一朝破产,跌入苦痛交织的地狱,除了地狱本身的痛苦,还有惨烈的今夕对比,桩桩件件,都剥夺了他从那些细微小事里获得快乐的能力。
小时候应该还是爱笑的吧,裴谨修也忘了,他只知道从澄县开始冷淡就已经成为了他性格的本色。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与掩盖他那实际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自尊心,另一方面,身心皆披上沉重枷锁,他确实很难再开心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