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又古怪的气氛,讲起话来像演小品。
“你快回客栈吧。如果你要来,直接过来就好了,我一般都在家,再怎么也不会走远。”
凌熙本就说客栈的工作不多,实际交接起来比他想象的更少,他甚至怀疑之前所说的人手不够不过是一时的工作疏漏,在和凌熙交代的时候略微夸大其词的结果。客栈里的人知道他是凌熙的近亲,对他总有种说不清的尊敬与疏离,仿佛大老板突然远程派来一个监工。
他身边也不乏已经工作了的学长学姐,多多少少知道职场上打工人的心态。不管怎么该做好的事情做到位便是了,谁都不容易,不必强求。他便常搬着笔记本回自己的房间做工,或者在正午趁着客人人少时坐在偏僻的吧台角落,等到要请教交接才去正式的工位。这也正好遂了他的心意,带闻听来时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待在自己身边。
晨起一同用餐,不清不楚地打发过炎热的中午,再在傍晚时分迎着落日出行,构成简单平凡的日复一日。生活仿佛在临溪的夏天再度驶入正轨。这回闻听带他去了些去年未曾去过的地方,一度走到临溪与藤村的交界,像在游戏里开启崭新地图。他心怀期待,向闻听询问自己何以得到特别权限,闻听一脸坦然,说去年带着凌云,他年纪小又不常运动,害怕走远了让他受累。得,还以为是什么非自己不可的特殊关照,原来不过是个步调一致的散步搭子。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和闻听天天在一块的人还不是自己么?喜欢与心动也化进环绕周身的晚风,变得缓慢又稀松平常。能在身边就好了,已经足够。有些什么在隐隐地躁动,不安或者欲望,但仍无伤大雅,至少能在视线触及闻听时得到安抚。他呼吸着林间的空气,看闻听对着手里的一片薄树叶愁眉不展。
他将树叶折成两半抿入唇间,脸颊微微鼓起,吹出一口气,叶子颤了颤,然而除了吐气声以外没有声响。泄气地将叶子抽出来:“太久没玩,连这个都忘记了,我小时候吹得可响。”
“是不是这种叶子不行?”
“挺好的啊,难道是我折错了吗?”他用手指捻住枝头的树叶,挑一片下来递给凌厉:“你来试试看。”
“我要是试成功了你多没面子。”
闻听扁扁嘴:“你先试成功了再说吧。”
“成功了你就喊我老师啊,我来教你。”凌厉拿叶子在掌心随意擦了一把,学闻听的样子折起来,嘴唇轻抿,一呼气,非但没响,叶子晃悠悠直接飞了出去。
闻听笑得直不起腰:“你不要,你不要那么用力,你轻一点吹啊。”
凌厉讪讪地又摘下一片,正欲对折,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未曾保存的陌生号码,估计是骚扰电话。来路不明的电话他一向不接,这次也没打算理会。
在直接挂断的前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第41章 散心
手机屏幕在已然昏暗的夜色里发出幽幽的白光,映向凌厉微俯的侧脸,在他的眼窝处投下一片浅色的阴影。震动声不断地响,闻听指间捻着树叶,疑惑地看他:“怎么不接?”
凌厉在冷调的手机灯光中抬起脸,分明是面无表情,闻听却本能地感知到对方此刻的状态相当糟糕。他们对视片刻,凌厉跨近一步,仍任由电话响着,什么也不说,只是看他,仿佛漫无目的的逡巡者紧盯腕间的手表,为自己的徘徊不前争取最后的拖延。
“怎么了?”他被看得紧张,下意识瞥向他的手机屏幕,“是谁?”
凌厉的眼神瞬间朝侧边偏去,手机又震动一下,他咽下口水,干哑地答:“是我爸。”
闻听猛地瞪大眼睛,竭力控制住惊讶:“接……那你要接吗?”
“我不知道。”
在闻听以为来电将要终止的时候,凌厉忽地握住他的手臂,随即划过手机屏幕,将电话接通起来。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一时没有说话。在静谧的山林间,闻听听见从听筒里传出模糊的声响,低沉雄浑的中年男声。
凌厉的力道不小。通过相触的肌肤,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节弯曲的弧度,以及与他对男人发出的冷漠声线截然不同的,身体本能的轻微震颤。
他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一直在说话,语气可算恳切。也无法通过凌厉只言片语的回答判断出两人的谈话内容。只好将手掌覆上对方握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企图给他一点安慰。
突然凌厉轻笑了一声,手里的力气倏地松懈,闻听也随之松一口气,还以为是父子终于把话说开关系缓和,没想到他直接放下手机,果断地挂断了电话。随后转过身,朝山林深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