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夏日山风 探春山 860 字 2024-03-18

“哦……”闻听仍旧迷糊着,正打算说什么,凌云又对着不远处惊喜地叫道:“萤火虫!”

第22章 精灵

“诶……”凌云话还没说完就径直跑开,闻听看着他去赶萤火虫的背影无奈地一笑,只好快步追上去喊他,“你等等呀。”

“好多只啊,你看那片草丛里。”凌云追赶过去,意图用手掌圈住几只。

闻听在他身后看他小心翼翼又有点笨拙的动作,好笑道:“都看了多少回了,还这么兴奋。”

“也没看几回啊,小姨那边都没有,还得跑出来才能看见。我再不好好玩一玩,就得回家去了,城里可是根本看不到这些。”

闻听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仔细回想自己第一次看到萤火虫时的心情。是挺新奇,但好像也不至于这么新奇。这是不是一种围城呢?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然而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似乎没有什么人想出来,只有他们一个劲地想要进去。在这时候,不想进去的人就成了不被理解的异类。

藏匿在树丛中的夏虫唧唧地叫,为这被时代遗忘了的小山添上些声响,仿佛是要以此证明,无论是怎样的无闻,存在也并非全无意义。白云被晚风吹动,薄薄一层遮罩住月亮。他对着月亮瞧。世界各地的人,都共享着这同一轮明月。无论何处的人看它,难道真的都是一个模样?也如此时的他所见到的这么美、这么恬静、这么安宁吗?

凌云依旧执着地追逐着萤火虫,看他专注的样子,似乎是发现了某个目标,非得抓到手不可;右手里的手机开着相机的界面,看来是又在专注于他的摄影大业。然而因动静太大,每跑几步就要惊动那无辜自得的生物,活生生像村里忽然起身冲进鸟群的小狗。

闻听笑了一下,远远地叮嘱他不要跑远,自己走到井边,探出身去看井底。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底下不过一汪黑。他想起小时候村里流传的故事,说井底有女鬼,看见小孩朝里探头,就要从井底里将你抓下去,做她的替死鬼。他也曾想着,里头有女鬼,怎么大家还是每天从这里打水、接水,也不害怕晦气呢?但是不论怎么质疑,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没有一个不会被这传说吓到的。直到后来长大听得多了,哥哥姐姐们露出权当乐子式的不屑的笑容,又从大人们对更小的小辈讲话时的表情里瞧出夸张蒙骗的意味,也就逐渐知道这不过是害怕孩子们意外坠井编出的故事。

如今他早已过了会被这话术欺骗的时候,但是盯着井底盯久了,那遥远的阴寒恐惧还是会从心底里钻出来,让他有一点本能的怕。闻听摇摇头,自嘲般笑笑。

凌厉依旧在打游戏,拇指点在屏幕上,那迅速而用力的样子甚至让闻听也觉得手指隐隐作痛。他独自走到小溪边蹲下,隔着清澈而浅浅的溪水望底下的鹅卵石。

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到十八岁。其实真要说起来,前一天、后一天,不过是几十个小时的差别,这时间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人是活在定义中的生物,而在这定义里,毫秒之差就仿佛是天差地别。原先不必多虑的事情,都渐渐成为所谓重要的分水岭,可是他对它们依旧毫无头绪。

他在这纷乱的思绪中无知无觉地伸出手指,伸入溪水中,触摸那底部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水流轻柔地游过微微拱起的手背,后又紧密地围绕包裹住手腕,仿佛在挽留——这样说当然不过是出于多情,毕竟即使深林人不知,也会有明月来相照。虽说这话原先讲的是琴生,但毕竟受着月光的眷顾的不只是琴生。无论是纷纷开且落的红萼或者眼前的溪流与碎石,本身便诞生于这孕育了一切的自然,亦都享受着自然最直接的眷顾,又何必需要他的见证。

他为自己在此留存而寻找的意义终究成为徒劳,闻听从溪水里收回手,不顾残留在手的水珠,直接贴上面颊。溪水凉凉的清爽,他得了趣,索性将两只手都伸展开,手掌朝上放进溪流,片刻又迅速抽出,贴在脸颊与脖颈上。如此几回,忽听身后男声道:“衣服都湿了。”

闻听愣了愣,忽地转过身,与凌厉对视一眼,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见衣服斑斑驳驳地湿了一片,手上的水顺着手臂向下留,宽大的衣袖边缘也被染成深色。

他笑了,明眸皓齿,少年意气。月光被流淌的溪水反映在他的身上,波光粼粼,仿佛他也是那溪流的一部分,与它一样自由灵动地流淌。他的眼睛弯弯的,清澈漂亮,五官与名字一样清秀而有灵气。素日在骄阳下曝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中轻微地泛白。整个人被笼罩在月色里,凌厉肉麻地想,像山林里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