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好奇地看他:“你有什么事啊?”
此话一出,凌厉也朝闻听看过去。闻听避开他们的视线,没正面回答,只模棱两可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凌厉低下头去。凌云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搞得这么神秘。”
“哪有,没什么神秘的啦,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是在答凌云的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凌厉的方向瞟。总算在余光里看见他看向自己,又躲闪地不敢与他对视。
走到岔道口处,他们分别了。闻听一路小跑回家里,身体因为正午时的汗湿而略微有些黏腻。但他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直接回到房间里打开灯,从桌下的抽屉里小心地取出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三张稿纸。将桌面上散乱的书籍和草稿推到一边,坐在原处凝神细想了片刻,终于握起水笔,在纸张剩余的空白处一字一句地慢慢落笔。
主体部分早已在昨夜写完,只剩下一个收尾,何况用作收束的内容他也已然在傍晚的蝉鸣与水声中构想完毕,如今只剩将那些萦绕心头的思绪诉诸笔端,因此写得很是顺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在末尾圈上句号,用手掌再度捋平因为有力的笔触而微微泛起褶皱的稿纸,随后长出一口气。
这将是寄出的第三篇稿,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回音。他将稿纸归并在一处,对折两次后装进已经写好了地址的信封,在右上角贴上邮票。之前买的邮票还剩七张。他暗自决心过不可放弃,不论怎么,至少也要把这一板全部用完。
窗外的虫声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减弱,依旧执着地吱吱呀呀叫着。他攥住信封发了一会儿呆,在一声突然的鸟鸣里回转过神,才将信封放到桌面的一角,起身收拾东西去洗澡。
简陋的浴室间里放着凌厉的沐浴露。回到临溪的当天晚上,凌厉就从宿舍里将它带了过来,直接拆了封,放在他的置物架,与其他的洗漱用品并排罗列在一起。
热水打湿了身体与头发,他的手指在那瓶沐浴露的上方停顿几秒,终于还是调转了方向,拿起自己没有用完的那一瓶。
雨水是在夜半时分落下的。他在睡梦间朦朦胧胧地听见了雨声,打在屋檐与水泥地上,噼里啪啦地响。因雨水变得阴冷的空气穿过微启的窗户,包拢住肌肤,在不断运作的风扇的吹拂下更显出几分夜的寒意。这短暂醒转的几秒只足够使他知晓忽然降雨的事实,却未能让他起身关闭窗户,导致的结局便是清晨一片被水浸湿的窗台,以及靠近窗边的木地板上一滩不大不小的水渍。
蹲在地板用干抹布吸水的时候窗外仍在飘雨,不过已经化作绵密的雨丝,云层看着不算太厚,如果运气好的话,再等几个小时就会放晴。
雨后的山林是再惬意不过的,既有着初霁的干爽,方被浸润的叶片又翠绿得仿佛泛着水光。被冲洗过的自然,一切都是清新的,当真是空山新雨后。
如果雨水能够如期停止,黄昏时一定要去山林里走走,否则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最好的时光。
他在洗手台前将抹布拧干时,想到今天凌厉大概不会再如期前来。毕竟凌云已经来了,他大概要等他。
这样想着,他忽地意识到,凌厉每早找他,其实本来也是未曾约定过的事情。
他推开大门,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门外,果然没有人,心里失落了一下,便转进厨房去做今天的早餐。
一个人生活确实会无心吃饭。他曾经听说过这个说法,但其实一直不甚理解,如今真的一个人生活也就逐渐明白了。隔水蒸上一个肉包,原还想煮个白煮蛋,将鸡蛋从冰箱里拿出来以后却嫌麻烦,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肉包快要吃完了,再过几天就准备去附近的超市简单囤点货,只祈祷雨季再晚一点来,或者不要像去年那样绵长,否则路上也不方便。不过暂时还不要紧,因为他可以搭凌厉的车去县上的商场里采购。
这次再去的话,要不要尝试一点其他的什么呢?他掰下一块面皮塞进嘴里,望着灶台无聊地想,老是吃肉包,总会腻味的。可是面包放不久,麦片吃不饱,其他的自己做起来又嫌麻烦,还是肉包最方便,放在锅上一蒸就好,实在犯懒的话,就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无非是吃起来干一点。
他漫无目的地望着灶台,望见水龙头的出水口正在缓慢地积着一滴水。水滴在铜质圈口的包裹下愈积愈满,终于积累成饱满的一颗,解脱似的坠进水槽。
这一瞬的下坠毫无征兆地在这寂静的清晨使他忽而感到久违的孤独。
被凌厉的陪伴与这段时间来的心动纠结暂时搁置在旁的爷爷已经去世的事实忽然翻涌上来,连同着看不见尽头的未来一起翻涌,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