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头领瞅了瞅还没干透的墨迹,道:“盛京来的?如今京中情况如何,裴信那奸贼死了么?听说他生了重病,离死不远了吧?”
一听裴信的名字,林晗霎时警惕,为难道:“京中贵人的事,咱们小老百姓怎么知道。”
“哼,百姓?”二头领讥笑道,“大爷我落草之前,也是出身高华。要不是那狗皇帝杀了聂帅,如今早就改朝换代了,哪轮得到姓裴的一家独大。”
林晗听出了门道,恍然大悟。怪不得寨里的水贼上下严整,原来这头目出自苍鳞军!
他心事重重地退出船寨,走到河滩边,正遇上心急如焚的卫戈。
“怎么样?”卫戈握了握他的手,哪知自己的手太冰凉,反而惹得林晗一个寒战,“水匪为难你了?”
林晗摇了摇头,为避人耳目,牵着卫戈的手在浅滩边蹲下,正要张嘴说出方才的发现,垂头一瞥,竟发现卫戈的淘金盆中密布着细碎的沙金。
林晗顿时傻眼。方才他费心劳神地淘了半天,连针尖大小的碎金都见不着,这人什么运气,一刻不到,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他难以置信地指了指那堆金子,缓缓合上下巴:“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卫戈一怔,明白他是在问淘金的事,顺着瞧了瞧金子,淡淡道:“怎么了,金子很难淘吗?”
林晗愣愣地盯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他俩围在一处,惹得方黎昕好奇来看。方小公子压低了声问道:“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先混进内寨看看。”林晗思索一瞬,对二人道,“十八寨比我想的复杂,方才套出水贼的话,他们的二头领居然是苍鳞军旧部,说不定还是聂铭的心腹。”
两人的神情倏然变得严肃。林晗想得很长远,二头领是原苍鳞军精锐、聂铭心腹,那么大头领当初的身份只会更高。
他沉重地闭了闭眼。聂家已经被满门诛杀,却未能斩草除根,遗毒遍布各处,不知何年才能灰飞烟灭。
初来水寨,不宜轻举妄动。林晗蹲在水边卖力地淘了一天泥沙,累得手酸腿痛,照旧见不着半点金子。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监工出来验活。林晗趁人不注意,从卫戈那薅走些沙金,总算蒙混过关。
做苦工累,只能喝刷锅水一样的稀粥,晚上更是没处遮风避雨。一人一条独木船当作睡觉的地方,漂在码头边听奔涌的江波。夜里水贼都万分警戒,十来个人举着火把在河滩边轮流巡守,连只鸟都飞不过。
林晗吹了一夜的风,第二日清早昏昏沉沉的,被两岸崖壁上的鸟鸣声吵醒。他强撑着坐起身子,睁开眼四处看看,月明星稀,不远处还能瞧见巡逻的人影。
他的船和卫戈的船停在一处。林晗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索,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第90章 碧霄太子
他像只受惊的鸟儿,倏然从摇摇晃晃的小船里坐起身来。放眼一望,露天七八条独木舟里都躺着睡熟的苦工,四下里鼾声如雷。
不仅找不到卫戈,方黎昕和锦儿也不在。
林晗顿时涌起一股焦躁,这三个人该不会是跑了吧?
转念一想,不大可能。锦儿有任务在身,没理由把他扔下。方黎昕要给姐姐报仇,也不会走。更别提卫戈,里里外外都是一家人了,哪回不告而别过。
他趁着夜色摸上岸,掐准守卫巡逻的空隙,一溜烟到了崖边,沿着茂盛的树丛走。怒川两岸壁立千仞,苍翠连绵,冬日里白雾浩荡,成片的树林中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晗找了半天,耳畔回荡着清越的鸟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杂乱的鸟叫里偶尔夹杂一两声呼哨,很容易和鸟群发出的声音混淆,稍不注意便听不出差别。
他寻了一处石坡,拽着垂曳的柳树枝条往崖上爬。
怒川风大,两岸的水杉歪斜着生长,下垂的枝条好似人的手臂。林晗攥着树枝,踏上嶙峋的崖壁,循着哨声走了不知多久,天边逐渐浮现出点点金红的阳光。
不远处,三个人影被葱茏的树枝掩映着。林晗爬了许久的山,此刻有些气喘,扶着树干走了几步,终于到了他们跟前。
“你,你们三个真够意思的,”他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视线落到地面透着猩红光点的土堆上,“把我一个人丢下,跑这做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