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修将信将疑,但他向来是个心大的,既然颖儿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吧,这种男女情情爱爱,简直是为难他武大人。
“行吧,不去就不去,那山高水远,颖儿姑娘自己保重。”
“武大人也是。”颖儿微微一笑。
武建修摇手道别,转身飞下屋顶,他之后还有事情忙呢。
等武建修一走,颖儿才收回脸上的笑容,她悄然叹了口气,望着屋下仍旧明亮的火把,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萧索,她想起自己组织那位官兵侵犯婢女时,那官兵看向她时,畏惧、怨毒又下流的目光,纵然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但这宁家庄中的官兵,仍旧叫她厌恶。
……
宁家庄的事,在整个云州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仅百姓在议论,其余的一些云州豪强也纷纷行动起来了,他们做的行动就是……暂停行动。
咳,总之,在这个多事之秋,当然是能少惹关注就少了关注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别人如何议论,真正能够切身体会到云州天变了的,还是那些与宁家庄相关的人和产业,无数家世显赫者锒铛入狱,各处店铺、商行被封关门,还有那些成为宁家庄雇农的百姓,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土地。
“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震儿,这片地,在你爹我小时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后来发生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外面的粮食一天一个价,震儿,你祖父那个时候就是被活活饿死的!逼不得已,你祖母卖了地,换了粮食,为了能继续守着这十亩地,你爹我才一直留在这儿,就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把地要回来。”
老农捧着地契又哭又笑,然而他一边被叫做震儿的年轻小孩却不屑一顾,甚至有些恼恨宁家倒了,他曾远远的望见过宁家那些少爷小姐远去的马车,多么精致,多么华丽,与他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甚至他们身边的那些小厮下人也是那么神气,仰着头看人的模样,也贵气十足,小孩虽然出身不高,但作为宁家的雇农,自认为跟外面的种地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他是个有志气的!
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宁家的下人,穿好的衣服,吃好的肉!也能养着下巴,神气十足!
所以对于宁家的突然倒台,他这个非宁家人,反倒比许多当事人还来的气愤,觉得官府绝了他未来做人上人的路子。
“爹,你别嚎了,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从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小孩歪三扭四没个正样的瘫在自家田地边上,丝毫不见他老爹苍老的容颜、弯曲的脊梁、粗糙裂口的手掌,他还沉浸在曾经看到过的宁家富贵幻影里,并且将自己代入其中。
然而像小孩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对于百姓来说,属于自己的土地还是根,从前作为宁家雇农的他们,都是无根无萍的人,而现在,官府终于帮他们把根找回来了。
宁家除了一些大众知道的田地和铺子,最赚钱的,除了先前被打压剥夺的盐庄与铁矿以外,自然还是赌坊和ji院,而这些生意背后,又拉扯出了一连串的人口贩卖以及相关产业链条。
黑色的生意,自然不可能宁家一家再做,一旦死查下去,不仅是云州本土势力,连同官场同样下水,懂事的人,都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既然是宁家,那就是宁家。
整个浑浑噩噩云州官场,因为宁家,开始风云变幻起来,而这些,跟已经完成任务离开的武建修等京城来的取燧者没有关系了,剩下的,让云州自己人和那些官府衙门的人头疼吧。
“先生……这也是你预料到的吗?”颖儿站在蔺冠面前,疑惑问道。
蔺冠道,“刚过易折,水清则浑,和光同尘,何其困难,颖儿,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不仅会死死咬住宁家,还会让宁家彻底无法翻身!这场血雨,没个两年,是下不完的。”
颖儿咬住嘴唇,心中痛的难受,她和蔺冠一样,都是柔软干净的心,只是蔺冠面对这个世道,慢慢学会筑起城墙,将自己的思绪掩藏,而颖儿才刚刚学会睁眼看这个吃人的世道,越是看,越是心惊,越是懂,越是难过。
“先生,我去宁家庄时,遇到一个收藏物。”她从怀中掏出一条男士发带,发带通体浅蓝,隐约以银线绣有云雾,低调清雅。
“也没别的大用,平日可清神明目,若是遇到迷失心智的超凡事件,也可令人保持清醒,先生……这个就当是颖儿对你的报答之礼吧。”
既是一条男士发带,自然是送给蔺冠的,他伸手接过颖儿的好意,“取燧司知道吗?”
颖儿摇头,“没有,他们不知道,只是此行也给了我东西,一只叫传声虫的小虫子,甚是方便,还有就是一些金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