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染疾,青年并未起身,只是靠坐在床头,身上也仅着了一件素白的寝衣,大概是腰间束带松散,不经意间就从襟口露出了小片犹如细瓷的肌肤,以及一部分漂亮的锁骨。然而他本人似是对此一无所觉,仍旧是平稳从容,如玉端正的模样,怀洛略微颔首,倒比他的小厮要知礼的多,
“有劳先生跑一趟,冬青,给先生看座。”
名叫冬青的少年对着他倒是听话,闻言便小心绕开柳承午,替柳言搬来了座椅。柳言因为少年的做派,对这个怀洛本来没有什么好印象,结果被如此客客气气地对待,不免有所改观,他顺势坐下,态度已温和了不少,
“你是有哪里不适?”
怀洛沉默片刻,不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大夫是他让冬青找来的,医者问诊也总得回话才行,怀洛轻轻叹出一口气,撩起袖口让柳言看他的小臂。
那节手臂上骇然遍布着红色的斑块,由于那肤色白净,上头的红斑瞧起来就格外可怖,许是曾经忍受不住麻痒抓挠过,有些地方还破了点皮,怀洛用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瞧着那片红痕,
“不止是手臂,身上也有许多,”
他说着,又停顿了一会,才抬起眼睛来,对着柳言露出个虚渺的笑容,
“所以想劳烦先生帮忙看看,我是不是染上了什么脏病。”
柳言还没做声,一旁的少年却听不下去了,他挨到床前,急急反驳道,
“公子莫要胡说,您连入花宴都还没办过,根本就不曾……怎么可能会染上脏病!”
柳言尚未接触过在这等地方讨生活的病患,因此坐在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们说的脏病是什么意思。这里既然是花街,因与客人欢好而不幸染上疾病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不过按照少年的说法,怀洛似乎还未曾做过这些,柳言不好妄做决断,便等怀洛让少年安静下来了,才先仔细诊查过他手臂上的红斑,接着搭上腕间替他听脉。
怀洛的手腕骨节分明,白润的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玉器,瞧起来格外赏心悦目,柳言轻扣在上头,只觉得连指下的触感也十分温润,他诊脉诊的认真,一时间整个厢房皆无声静寂,柳言确认过两次得出结论,便慢腾腾地收回了手,对怀洛问道,
“你最近可有接触过什么新东西?”
怀洛就与冬青对视一眼,他回想了一会,犹豫回话道,
“前些日子新得过一些香料,味道闻起来还算不错,就用了几次。”
柳言闻言点点头,他转向冬青,随口询问有没有笔墨,而怀洛身为头牌,绝不可能只是靠出尘的气质和样貌。他自幼开始苦习专研,从吟诗作曲,到抚琴弄画,样样皆是熟练精通,于是这屋中什么都可能少,就是少不得笔墨纸砚。
冬青听他要求,忙从抽屉中寻出用具,小跑着递给柳言,柳言伸手接过,一边提笔写方子,一边让怀洛安心,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对这些脂粉起了反应罢了。”
怀洛面露茫然,倒是冬青反应的极快,听他这样说完,愣是一惊一乍起来,再开口竟有些愤愤,
“莫非是香料被人动过手脚,有意拿来谋害公子的!?”
柳言看他气的直跳脚,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孩虽说自大胡闹,待人又没什么礼数,但对着怀洛确实还算上心。柳言本想等他自己冷静下来,结果这小孩却越想越觉得有理,没一会都开始设想幕后黑手可能是谁了,只得无奈喝止住他的胡乱猜测,耐心解释到,
“这并非是毒,只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就是碰不得而已。”
若用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怀洛对这香粉过敏,才会在使用后起一身的红疹,柳言笔下行云流水,写好后将分别做上了标注的两张方子交给冬青,
“这里有两副方子,一副外敷,一副内服,”
柳言指点过每日的用量和次数,又转而仔细叮嘱怀洛,
“之后几天饮食需清淡些,切莫再继续接触那些粉末,平心静气,过两日我会再来复诊。”
怀洛从柳言说无碍后就有些失神,此时听他嘱咐,忍不住反问道,
“…这,当真治得好的吗?”
他久居秦楼,见多了曲终人散的悲愁,哪怕现下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受得万般追捧,也明白自己终有一天会如夕花败落。
怀洛当然知道,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无需以身侍客,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与旁人不同,能得鸨母另眼青睐,只不过是为了先提升他的名望,捧高他的身价,以便在举办入花宴时,能将那初次的春宵卖个好价格罢了。
而若是在办宴前莫名得了脏病此疾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就起了一身红斑,时不时还麻痒难耐,怀洛身在青楼,除了不小心沾染上这些,根本想不出其它可能百口莫辩,无法自证清白,让耗费在自己身上的钱财精力全都白费,他会有怎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才让冬青掩人耳目地请来大夫看诊,以便让自己提前有个底,没成想他都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被告知只是普通的起疹,不免有些心绪恍惚,好在眼前这位医者十足的耐心温和,听他喃喃疑问就含着笑意弯了眉眼,轻声开口宽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