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接了过来放在桌上:“一碗清粥,几样小菜,姑娘先垫一垫好好歇歇,晚上还约了十三先生在积云楼会面。”

云蘅投去疑惑的目光,阿寒接着道:“昨夜接到了宗主的飞鸽传书,启用十三先生,属下想姑娘一向谨慎,必然要提前见一见十三先生,亲自商定诸事,便自作主张让谭老板拿着那柄玉箫前去请十三先生。”

云蘅道:“有你在我就省心多啦,难怪苏哥哥要把你派在我身边,叫你做暗卫才是大材小用了。”

阿寒低头不语,如今这两个主子都是不愿意用暗卫的人,云蘅武功高强便罢了,宗主也不愿他们这些暗卫随身,不过幸好如今多了飞流,那孩子虽然心智不全,但武功却不低,也叫盟里兄弟们放心些。

“今日是上元节,积云楼又是赏月观灯的最好去处,岂不是人多眼杂?”

“正因为今夜人多,十三先生出门也不会令人起疑,已经包下了积云楼的一处僻静的客房,今夜金陵暗桩都会启动守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云蘅三两下喝完了粥,抹抹嘴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那就如此吧,我先去睡一会儿,这几日可真是困死我了。”

阿寒见她毫无形象地踢了鞋就用被子裹紧自己昏睡过去,想着若是宗主在,一定要念叨这样睡下了,起来是要着凉的。

金陵的上元夜是格外热闹的,初更鼓起后,云蘅便裹了大鼈出了门,刚进入繁华的灯街主道,立时便摩肩接踵起来,混迹于人群中的暗卫也警醒起来,不动声色地盯着每一个与云蘅擦肩而过的人。

云蘅倒没有这些人的紧张,自顾自看得高兴,金陵的灯自然要比廊州繁华的多,鱼龙华烁、流光溢彩、人潮如织、笑语喧天,贵族高官们在这一天也没有太过拘束,穿白服戴面具,同样与贫民走卒一般共庆佳节良宵,许多身份贵重的贵妇与闺秀们,在这一日也可以扮成平民女子,带着顶兜罩住半面便随意走动。

云蘅的目光定在一个金鱼灯上,兀自出了神,四年前的上元夜,她风尘仆仆赶去廊州,遥遥望见那人,也是盯着这样一个金鱼灯出神。

直到阿寒第三次替她挡了撞过来的人群,云蘅才回过神。

阿寒奇道:“姑娘喜欢那个金鱼灯?”

云蘅摇头,指了指一边的桃花灯道:“我喜欢那个,叫谭老板回头在店门口多挂几个。”

阿寒无奈,做了个手势,便有暗卫悄悄穿过人群,去给主子买桃花灯。

又走了一会,人越发多起来,就在云蘅觉得自己快被挤死的时候,阿寒终于提醒道:“姑娘,积云楼到了。”

积云楼里更是人声鼎沸,占据着整个金陵城最好的赏灯地段,今夜的生意实在是火爆,老板伙计们都忙得脚不沾地。

云蘅和阿寒在门前等了半晌,也没人来招呼他们,只好无奈地自己上楼赴约了。

云蘅的目光在掠过二楼时闪了闪,给远远坠着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阿寒看见这是高度警戒的手势,便低声道:“怎么了?”

云蘅脚步不停,用口型道:“誉王。”

阿寒气息微变,也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二楼临窗的位置,果然是誉王,他并没有刻意扮做平民,却也没有用五珠亲王的仪仗。这大过节的,誉王既没有去参加宫宴,也没有回府陪王妃过节,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个地方?

十三先生

誉王独自坐在窗边,似在等什么人,人群中也有不少达官贵人,自然认得这位陛下颇为爱重的皇子,只不过都明智的没有去搅扰。

云蘅很快从众人之间穿过,直奔与十三先生约好的地方。

当她推开门,见书案旁正襟危坐着一位老者,精神矍铄,仿佛没有听见云蘅的动静,只是提笔凝神看着面前的纸,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云蘅回头看了一眼阿寒,阿寒点了点头,表示眼前老者便是曾经享誉京城的宫廷乐师十三先生,她心中了然,便示意阿寒在门外守候,自己回身合上了门,轻手轻脚走进屋子,坐在一边,并未打扰对方。

她大致看了看,让十三先生凝眉苦思的是一副古乐谱,想必能解出来,便是稀世珍品,云蘅唯独不通乐理、不善琴技,故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似乎是上好的香雾茶,积云楼到底是家大业大。

十三先生时而凝神嗟叹,时而提笔挥毫,大半个时辰过去,月入中天,远处已有爆竹声声,云蘅倚窗望月,心中的思念忽而浓郁起来。

终于,只听十三先生长叹一声,将笔搁在一旁:“罢了罢了,是我此番入了魔境,强求不得,此谱唯有缘人可解。”说罢,便小心翼翼将古谱折好,放进一个精致的匣子里,这才第一次抬头看了一眼云蘅,眼底隐有笑意,“小姑娘不错,是个有耐性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