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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崇低头看着又一阵呐喊而来的女真骑兵,摇头叹道:“蠢不蠢是说不清了。但他们耐寒倒是实打实的!”

王贵抿起嘴,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顶着寒流坚持作战根本是一件要命的事。辽东不是中原,中原的冬夜,在野外行军作战也不过是苦一点、冷一点,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在辽东,若是空手从刀上拂过,皮肤就会被寒气黏在刀身上,稍一用力,就是一块皮肤被扯脱。而暴露在外的鼻子耳朵,或是手指,很快就会冻僵坏死,任何一处小伤都会变成致命的伤害。

润州城中的守兵,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结束整齐,没留一点寒气入侵的缝隙。衣袍内胆中填的不是棉花而是鸭绒,还有外面罩的皮衣也是两层羊皮对缝在一起。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抹了一层厚厚的鲸脂。同时在羊马墙中,放置了上百具烤火用的煤炉。煤块在炉膛中熊熊燃烧,将热力释放到周围。而且在城墙和羊马墙之间,还挂起了大幅的帆布,宛如一间间有顶篷的军帐。这些措施,保证在寒夜中,将士们的战力不至于下降太多。

但女真人却什么都没有,而仍冲杀在透骨冻髓的寒风之中。也许比起北方千余里外的白山之下,黑水之滨,这里的寒潮算不了什么。

王贵、杨崇一起望着城外的黑暗。为了驱除黑暗,城中守兵已经向壕河外投射了许多沥青照明弹,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数丈的区域,但更多的地方还是处在黑暗之中。

为了阻止新的一波攻击,火炮声又再次响起。城头城下,道道火焰吞吐。致命的弹丸随着火焰飞出。就在这时,一声比炮火更加响亮数倍的爆炸声传来,王贵和杨崇见怪不怪,这应是哪个倒霉的骑兵又被引爆了手上的炸药,又或是落到地上的炸药包被引爆。

但很快,一个坏消息传来:“南门外,有一段羊马墙被炸塌!”

王贵忙着点起一个都的预备队,“快去支援!”转过头又对另一都的都头道:“你们运沙包过去,堵好缺口,不得让女真人趁机突进来!”

匆匆下令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叹道:‘这下麻烦了!’

第三十九章 战线(下)

杨崇骑在马上,用力甩动着马鞭。钉了铁掌的马蹄。敲击着坚实的水泥路面,清脆的声音从城中一直延伸到南门去。润州城并不算大,若是走路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其实也不需要骑马,只是杨崇现在心急如焚,连一秒也不想耽搁。

就在杨崇纵马奔驰的路上,一队队士兵也在向着城南赶去。他们提着枪快步跑着,队列还保持得整齐。润州城中的守军们都是没想到,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防会如此脆弱,城墙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突破。

杨崇心中也是疑惑重重,无论羊马墙还是润州城墙都是夯土修成,每造一尺,便会用火枪在三十步外射击,入墙超过一寸便要返工——如此检测手段,与赫连勃勃修筑统万城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赫连勃勃筑统万城,墙起后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杀工匠以作惩戒;若是椎之不入,则杀使椎之人。这样修成的城池,刀斧难入——而润州城的内外两重墙体的坚实程度也近乎如此何况如今还是冬天,不但水面冻住。连大地也一起板结。用铁镐挖坑,一天功夫也挖不出三尺深。在这个季节,夯土的工事应该跟钢铁差不多坚硬,金人的炸药包中不过是五六斤的黑火药,又不是新式火棉,羊马墙怎么会这般容易就被炸出个缺口来。

等到杨崇赶到城外,看到那段受损的墙体,心头大石却登时落了地。西城外的羊马墙其实只被炸开了很小的口子,甚至算不上缺口,仅仅是夯土筑成的羊马墙墙脚被炸开后,上层墙体外侧坍塌了下去,内里还是保持着原有的高度。

女真人并没有停止攻击,冲杀和呐喊从没有一刻消停。这一段羊马墙被炸开的景象,被附近高高架着的灯具照得透亮。就算女真人离得稍远,也都看见了南门这里一片慌乱的样子。他们疯狂一天一夜,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好似加倍兴奋起来,冲锋起来便更加卖力的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