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说着推了黎多宝一把:“去睡吧。一会儿再吵醒他怎么办。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说着话鼻子又开始流血了,她怕呛血,连忙低下头,血珠一串串落在她衣服上,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像开放的花朵。

以后,有多少个以后?

一天拖着一天,永远都是‘明天再说’‘以后再说’。

明天和以后永远都不会来。

黎多宝感到愤怒,就算帮妈妈洗去血迹上了药,回到房间仍然感到愤怒。

甚至觉得什么‘等你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就和他离婚’也只是托词。

妈妈是不会离婚的。

姐姐工作了这么久,不也没有离开家吗?

姐姐以前也说过,有工作了就离开这样的话。

但仿佛大家都受到了诅咒。谁也别想离开。

以前

妈妈年轻、身体好的时候,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所以没有离开。结果她有了一个时不时就把她暴打一顿的父亲。

后来妈妈被打垮了,说:“身体这样在外面也没法生活”所以没有离开。

就算等将来,她有了工作,也一定会像姐姐一样,有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在那里等着她。

绑着她。

没有出路。

一生永远也不会有。

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除非有一天,那个男人打不动了。

可真的像妈妈说的完全没有别的出路吗?

从来都没有试过的人,凭什么这么说?

黎多宝觉得,她的妈妈就像是站在芦苇荡中的疲惫旅人,向四周望去,只看到比人还高的野草,看不见前路。于是不敢离开恶待自己的同路人,更不敢孤自一个,去原野里去寻找别的出路。

她怕那里面可能会有泥沼与有野兽。

于是说服自己,每天以身伺虎是最好的选择。

各种各样的地理由,将家里的所有人‘团结’在这个暴徒的周围,让每个人都不能离开,不得解脱。

一生就这样生活在地狱之中。

他有力时是噬她们血肉的怪物,无力时是她们背上的重负,一生都受她们供奉。

黎多宝站在床铺前,看着这个狭小憋闷、除了架子床和小书桌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的小房间。

在这房间她住了很多年。

墙面斑驳,地砖也布满了擦不干净的污垢,行李、杂物堆砌在天花板下的水泥隔层上,暗处啮齿动物发出可疑的声响。

这里对于她来说,能够称之为家吗?

家,明明是人人都应该有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

她不懂。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曾经做错过什么。

她静静站在黑暗之中,轻声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