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六岁,或者更早,顾忍冬早慧的声名就闻达于帝都洛阳,书馆的先生们交口称赞,唯独顾吟海对这件事显得不那么高兴。
一日,他唤来顾家四姐弟,言道,从此后顾氏子孙读书,为的是开阔眼界,明断是非曲直,绝不可借此踏进官场一步。当时,顾新词和顾新曲,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正是活泼天真的年纪,二人说说闹闹,丝毫没把叔父的话放在心上。
顾吟海沉下脸来,将四人尽数发配去了祠堂,在祖宗面前发誓,可以为农,可以经商,但绝不踏入官场一步。新曲和新词这才知道叔父动了怒,连忙在硬冷的石板上跪好,一字一句说下誓言。
斜阳西下,夜幕低垂,顾府除却祠堂,都点起烛火。新曲和新词不耐久跪,早歪在一边睡着了。许氏心疼孩子,求了顾吟海的准许,打发奶妈抱了姐弟俩回屋。
清荷知父亲大约消了气,也站起身揉揉腿,准备回屋歇息。正待出门,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忍冬,只见六岁的小男孩不吵不闹,依旧在黑暗中跪得笔直。
“喂,忍冬,别装模作样了,父亲准咱们回房了”,清荷拽起忍冬,没好气道。
忍耐着膝盖的疼痛站起身,忍冬抬眼看到清荷裙上的灰尘,一边替她拍打,一边问道:“阿姐,伯父还在狱中,父亲朝中独木难支。我想有出息,为父争光,有何不妥?夫子以我聪慧为骄傲,每有宴席必要带我同行,为什么父亲却不高兴?”
清荷冷道:“你读了这么多圣贤道理,难道不知树大招风?况且顾家这颗大树所扎根的土壤已无养分,枝叶寥落,早晚将倾,恐怕现在就是一阵掌风,也能轻易撼动。”
忍冬一愣,低着头道:“是我不好”。
清荷不耐的拨开忍冬的手,道:“是你不好,自从你来了,母亲没一天开心,父亲也越来越小心翼翼。”随即提起裙子,快速消失在烛火摇曳的顾府深处。
忍冬想叫清荷等等自己,可一汪清泪正在眼中打转,生怕让清荷瞧见,只好硬生生收回了即将叫出的“阿姐”。
当时的清荷和忍冬还不知道,父亲的打算有着更良苦的用心。
“大娘,阿姐怎么还不来看我?”已有好转的忍冬,脸色不似前几日那么苍白,唯独一双眸子仍旧湿答答的。
“她呀,一早就带着新词和新曲上北山摘榆钱”,许氏看着忍冬可爱的模样,期盼的眼神,不忍的垂下眼,柔和道:“你阿姐听说榆钱安神健脾,说要摘来蒸给你吃。”
“阿姐对我真好”,忍冬露出笑容,脸颊有些微红,又似想到什么,态度恭敬,言语之间却颇为坚决的对顾吟海说到:“父亲,月黑风高,山路难行,别再让阿姐一个人走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