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会的,会放在心上的。
送走两个领导不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驼铃声,来人说爱城通知潘雪莲校长回去学习一个紧急文件。要是以前,潘雪莲会二话不说,跳上马就走。但是这天潘雪莲却耽搁了许久,她把我叫回到我们的新房里,依偎在我怀里,重复了三次让我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还说她已经安排了咸厨子,让他这些天给我开开小灶,说我这些天身子累着了,亏了,需要补补。她还说,这次下去,她除了要开会议,还会抽时间上街去,买些锅碗回来。
一回来我们就自己做饭,想吃啥我就给你做啥,虽然我还不会做,但是我会学,我学着给你做。她说。
我说你快点走吧,要不赶下去就晚了。
潘雪莲叹息一声,呢喃说,爱人啊,我真不想离开你啊,真舍不得离开你啊,一刻也不想离开。
潘雪莲在爱城学习了一个月的紧急文件。
潘雪莲走的那一个月里,我是夜不安寝,食不甘味。我并不是想她,而是许多关于自己的,老是想不明白,想不透。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是想不透的事情,就越是要去想,人,就是这样的怪物。
我曾经在读书的时候,有过一次恋爱。我们两人从彼此都有好感,再到后来相互写情书,到在公园里约会,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但是突然有一天,她连声息都没发出一点,就离开我了。我去她住的那地方打听了,说她随同她的父亲母亲去香港了。我烧了她给我写的那些情书,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这平静似乎是应该的,因为在和这个女子的交往中,我从来就没有想到她会跟我结婚,会成为我的妻子。我那时候的思想可能就是这么单纯,只想到了爱情,没想到爱情也需要归宿。
到了茶坪的时候,每天仰望那些高山,看着在天空中翱翔的孤独的鹰,我想到了自己的婚姻。我想,老天爷再咋的对我,至少也不会剥夺我有一个妻子的权利吧,如果我有机会选择的话――我想到了那位给我们做过饭的女子身上――我希望会选择有着她那样容貌一样的女子。我愿意像这些山里人一样,过着简单但是愉快的生活,没准我还会让我的妻子喂上几只鸡,能够让我在早晨起来吃上一枚煮鸡蛋,我可能还会像那些娃娃一样,下到河边的水里用一根小树棍拈鱼。
但是现在,每当我一进入那间被人称之为新房的屋子里,我就无法回避地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结婚了,和一个我熟悉的,但是感觉却完全陌生的女人结婚了。我们没有谈恋爱,没有相互写情书,没有约会,甚至连一个彼此心跳的眼神都没有一个,我们就结婚了。本来是应该很复杂的事情,瞬间变得非常简单了,简单得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和环节,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结局的时候,我感到的是恍如梦中。然而当一切都被自己确实的时候,我才陡然发现,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太过复杂了。比如,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要如何和这个称我为爱人的女人相处?
潘雪莲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她已经不需要人牵马了,马上除了她外,还驮了很多东西。
我说你回来了。
刚一进屋,她就把门掩住了,然后扑进我的怀里,吧唧吧唧使劲亲吻我,一边亲吻,一边呻吟似的说,我想死你了,本来是还有一天会议的,但是我太想你了……亲吻够了,潘雪莲打开房门,让我帮忙从马上卸东西。有锅,有碗,还有盆,还有锅铲,筷子……最后卸下来的是一口袋衣裳。
我叫人连夜给你赶出来的,还有鞋子也是。潘雪莲拿出那些衣裳,比试着要我穿上试试,但是看见有人围聚过来看热闹了,就又塞进口袋,提回屋子里。
潘雪莲校长开会回来了,咸厨子没等人吩咐,就早早地做饭了。他在早两天前,就用二十斤玉米面跟赵猎户换了一只麂子,剥了皮,用盐腌制了,割成小块晾在那里。后来赵猎户听咸厨子说那麂子是给潘雪莲校长准备的,回头又搞了两只野鸡和一只山鸭送过来。
吃过晚饭,我原来是准备和两个老师下几盘象棋的,可是刚把棋盘摆好,潘雪莲就在我们的新房里叫我了。她说有啥事情。我说有啥事情,你说吧。潘雪莲不吱声了。咸厨子笑起来,说,会有啥事呢?当然是好事情了。那两个老师也笑起来。
回到房间,潘雪莲让我试了试新衣服,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到床边,说我们睡觉吧,我骑了一天的马,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