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诺笑得稍微有点状态了,但也短暂,又问:“吃饭没?”
……
晚些时候,杨景行奉命去接已经快到九纯的姑奶奶,他上一次见姑奶奶还是三年前,但是通上电话后,亲情却没显出一点生疏。
九纯城区的一些公告栏里也贴上了讣告,车站外也有,这也算地方特色。
路上和等姑奶奶的时候,杨景行又先后收到郭菱和何沛媛的安慰短信,这就算是把三零六集齐了,他抽这点时间全部统一回复表示感谢。
大巴抵达,杨景行守在车门口,恭迎没什么变化的姑奶奶,姑奶奶并没有很悲伤的样子,还夸奖杨景行长大长高了。
姑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妇杨景行见过,女儿和女婿这是第一次见面。男人们穿着超市买的西服,女人穿金戴银,但看得出并不优越。
杨景行对长辈们挺亲近,帮忙拿行李包,扶着姑奶奶上车。表叔还记得两年前杨程义带着父母去安徽的时候就开着杨景行的现在的车,表婶感叹杨景行比自己儿子高好多。表婶的儿子在江夏读书,都大三了。
所谓至亲,表叔也是今天才知道杨景行也还在读大学,不过音乐学院是什么东西,姑奶奶的女婿猜测:“肯定是一类本科吧?”
到了后,按规矩办,杨程义和杨程广跪地迎接姑姑的到来,表叔几人则接过孝布戴上。姑奶奶先是肯定晚辈对哥哥的孝道,然后就去灵前表现悲伤,感觉之前的平静都是在积累情绪。
不用杨程义吩咐,杨景行就问表叔他们吃饭没,说不饿就是没吃,就先送去宾馆放下东西拾掇一下,然后再去饭店吃饭。
表叔这边还没安排好,萧舒夏的电话又来了,说和小姑子说上话的奶奶此刻抱着孙女,又急切召唤孙子,感觉是间歇性的伤心。
浦音真是太小了,老师们之后,魏郡宇都给给杨景行打来电话表示哀悼,然后短信什么的就多起来,同班同学不说,乐团的乐手们也表现出同学情谊。
下午五点过,齐清诺给杨景行打来电话:“中午耽误了一下,三点多才过来,幸好李教授来了……就两分钟不到,你电话里听一下?”
杨景行说:“好,让她弹。”
齐清诺就对喻昕婷说:“弹一遍吧,他在听……我开免提。”
喻昕婷说:“我从协奏曲的末尾几个小节开始……”
齐清诺说:“行。”
几秒钟后,琴声通过粗劣的通信音质传过来,喻昕婷从协奏曲的倒数第五小节开始,显得不那么突兀。
协奏曲的五个结尾小节之后,安静了两三秒,琴声再起,是协奏曲第二乐章第一主题的变奏,速度也快了点。
两分钟不到的华彩片段,喻昕婷在创作上比较大程度地参考了馋猫练习曲,可是因为篇幅和材料的原因,喻昕婷想多点表现的意图让音乐显得有些凌乱和松散。当然,对于一个普通本科生而言,这个作业还算是完成得挺不错的。
琴声结束后,齐清诺先是给喻昕婷说:“真的挺好……你觉得怎么样?”
杨景行说:“弹得好,写得也不错……我有几点意见,你们参考一下,李教授定夺。开头变奏好,比较惊艳,但是随后的过度有点生硬,不要那么急着去表现交替和弦。”
李迎珍好像事先言中了:“我就说吧。”
杨景行继续:“随后的一段三连音,弹得有点绵软,感觉没达到写作的时的初衷,重复八度在这就显得更不可取。”
李迎珍鼎力相助:“听好,心不在焉看什么!”
挨批评的应该不是齐清诺,她嗯了一声:“……这个我可以改一下,三度行不行?把速度变化体现出来。”
杨景行说:“可以,然后……”他岂止几点意见,简直是隔空开作曲交流课,齐清诺边听边分析商量,李迎珍则多是支持赞同,喻昕婷几乎没说什么话。
这个电话打了十几分钟后,杨景行终于说:“差不多就这样。”
齐清诺说:“好,都记下来了,杨老师,马上就办。”
杨景行嘿一下:“辛苦了……先吃饭吧,你们两个合作效率肯定高。”
齐清诺问:“好……还有什么事没?”温柔关爱的语气不是问杨景行的。
果然,喻昕婷的声音:“没事了。”
齐清诺就换回正常声调:“你先忙吧,等会看情况打电话。”
父亲和叔叔一起商量一起打电话,为爷爷准备后事,杨景行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听着。
杨程义以前本不是很注重给杨景行介绍关系较远的亲戚或者朋友的,现在他也边打电话边给杨景行说一下,是打给什么人,比如爷爷的父亲的兄弟的后代也是爷爷,更别说爷爷的妹妹了,虽然远嫁安徽,但是至亲……
凌晨两点多,吕老三赶来了,带来了孝布和许多其他东西,吕老三是个懂规矩也爱讲规矩的人,坚持和杨家兄弟一起批戴上孝布系上草绳,劝说没用,他也打着电话安排九纯那边的事宜。
毕竟是老县长过世,九纯县政府的意思是政府成立一个治丧和追悼委员会,杨程义和杨程广也接受了。
吕老三可不管政府不政府,都得按照规矩来。按规矩,现在就得去医院里找个地方烧纸钱,然后把老人的遗体移到专程带来的门板上去。
杨程义和杨程广都愿意接受吕老三的好意。
杨景行给母亲和婶婶送去孝布后,就跟着父亲几人出酒店。吕老三还带了人手,两个三十几岁的体面人,开着一辆越野车,后排座椅放倒,里面塞了一块现在几乎只存在于九纯丧葬铺子里的暂新旧式木门板,问杨老板是否要过目。
门板就明天再用吧,吕老三让帮手去开房休息,几个人步行去距离两三米的医院。
杨程义还是挺有素质的,决定就在医院的大门外旁边烧纸,吕老三说没有不妥,电话通知九纯那边也开始。
此时杨程广家中,除了女儿杨云和陪伴她的亲戚朋友,再就是吕老三帮忙安排的,烧纸钱放炮仗会弄得很大声势,让老人容易找到回家的路。
蹲着烧着值钱,杨程义和杨程广又跟父亲娓娓说道起来。
吕老三虽然戴着孝布但是没啥好说的,帮忙烧了几沓值钱后就和杨景行说话:“下午过来的?”
杨景行点头。
吕老三说:“孙不孝祖,不伤心,你爷爷一辈子风光享福,儿孙孝顺出息,走得无牵无挂……”
幸好是半夜,几个戴着孝布在医院大门外烧纸钱的人没引起什么注意,烧完了规定的扎数后,几个人就站在原地。
杨程义两兄弟现在也能在吕老三的帮助下梳理一下了,程序环节在吕老三口中说出来是杨景行好多都听不懂的术语……
再回到酒店,吕老三劝说家属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回了九纯,两三天里可就没什么机会合眼了。
去隔壁房间看看,奶奶还在伤心,萧舒夏没表现得娇弱,戴着孝布也没追求好看。
回到男人的房间,杨程义和儿子和衣躺在一张床上,不知怎么地就和另一张床上的弟弟回忆起年幼或者年轻时候了。
杨程义犯病:“有些事,你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来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
杨程广叹气:“……怪我,没看好。”
杨程义躺着摇头:“……杨景行,回家了,你就负责把那些远道而来的亲人安排好,镇上的宾馆酒店不够就到县里,我再安排车接送。”
杨程广说:“这些事我来安排。”
杨程义说:“我们两个人的事多,杨云是不是请几天假,两兄妹一起帮我们做这个事。”
……
杨景行不确定父亲和叔叔合眼的两个小时里有没有睡着,早上六点多,这两兄弟就一起起身了,洗漱了一下,劝杨景行再睡会。
浪费了好多早餐后,一大群九纯人就去医院,明显有些身体不支的就是奶奶。
遗体是放在架在推车上的门板上后运出来,再抬上灵车的。当儿子要跟着上灵车,不过杨程义本就没开车来。
奶奶被劝着坐上杨景行的车,母亲和婶婶当然继续照顾。吕老三安排杨景行上前,可以开快一点,不用等。可是奶奶是不是回头望。
九点,齐清诺打电话来时,杨景行已经快到九纯。
齐清诺的声调比较小心:“喂,还好吗?”
杨景行说:“走了,昨晚一点。”
齐清诺好一会才轻声问:“什么时候回九纯?”
杨景行说:“快到了,奶奶在我车上。”